嘴上说着话, 脚步却没停, 带着一溜小侍婢进了郁华斋。
“唉哟。”雪天地滑,其中一人晃了个趔趄, 摔在地上,手里提着的几只花灯也摔出老远。后头的人都猝不及防, 相继被她绊倒, 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和哀嚎。
初月姑姑回头一瞅,急得直跺脚, 骂她们不成器:“一个个的, 年纪最小的也进府伺候有两年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地上森冷,侍婢们齐齐哆嗦几下,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垂着头, 不敢对上初月姑姑的眼睛。
“还愣着做什么,把花灯都捡起来呀!”
“姑姑, 这盏蘑菇花灯破了……”一人嗫嚅道。
“我这盏龙凤灯也破了。”另一人追了一句。
初月姑姑凑近仔细瞧着, 气呼呼道:“你们啊你们啊……快差人出门买些新的回来!”
因为过年的缘故, 朝堂官员可以休沐十天, 慕轻尘理直气壮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还是被外头的动静给吵醒的,翻身坐起,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发现房内并无常淑的身影,连忙喊了牛菊花进来伺候。
“外头为何吵吵闹闹的?”
牛菊花把盥盆放到盆架上,拧了帕子给慕轻尘擦脸,又回身拨弄熏笼里的炭块,肉肉的屁墩一撅一撅:“是侍婢们在挂花灯,摔破了好些,初月姑姑正生气呢。”
“那长公主呢?去哪了?”
“去三公主府作客了。”
慕轻尘鼓鼓腮帮子,埋怨道:“居然不叫上我。”
牛菊花用“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眼神看她。
慕轻尘借助多年来培养出的主仆默契,看出了这句话,眼神倏然一沉,熟练地踹了他一脚。
牛菊花揉揉泛疼的胸口,起身跪好,委屈的小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驸马主子,您忘了您前些日子说得话了?”
哦对对对,慕轻尘拍了下脑门儿:“你看我这记性。”
她前些日子跟牛菊花保证过,以后要改掉动不动就踹他的毛病,免得小糖醇见了有样学样,虽然……她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但常淑十分重视,甚至给出了每踹牛菊花一脚,就赔偿十两银子的残酷提议。
“驸马,嘿嘿。”牛菊花伸出双手,做乞讨状,“赔钱,十两。”
“滚,”她哪里还有钱,“一会儿自己找长公主要去。”
“嗻!!”
“给慕国公府备的年礼如何了?”慕轻尘穿好衣服,边说边走,踩着木梯子,上了昭蓬阁。
几名小太监忙拆开食盒,为她一一上菜。
牛菊花稍稍一愣,意外于她问起这档子事儿,要知道以前她可从不过问慕国公府的事体:“昨日就已备好,长公主亲自备的,一定不会有差池,光辽东的人参就比往年多出一倍呢。”
“送这么多?”慕轻尘呷了口粥,随口道。
“长公主下月不就临盆了嘛,老夫人太担心,隔三差五的往咱们府上跑,冰天雪地的,冻出病来了,迟迟不见好,长公主特差了太医院的一名吏目前去诊治,也疗效甚微。”牛菊花执了双竹箸,为慕轻尘夹了块莲藕蜜糖糕,偷偷打量她的神色。
良久,才听闻她轻柔一声:“备车吧,去躺慕国公府。”
啥?牛菊花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慕轻尘五年来头一回主动提议回府探望双亲呢。以前不是慕国公派人来请,就是长公主生拉硬拽……反正没一次是她心甘情愿的。
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
性情大变啊!!
他满肚子的鬼点子,狡黠地笑笑,想要说几句夸赞慕轻尘的话,借此拍拍马屁,可惜有人打断了他。
来人是三公主府的通传,说是特奉长公主之命来请慕驸马过府,理由是三公主和亦小白合力欺负她。
她还有被人欺负的时候?慕轻尘觉得新奇,当即丢下碗筷,随着通传到了三公主府上,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常淑正在同人家两口子打雪仗呢,一对二,发丝上全沾了雪,狼狈至极
慕轻尘横眉倒竖,大步流星地冲到她身边。
常淑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斥责说“谁准你打雪仗的!砸到小糖醇怎么办!摔了跤怎么办!”
结果却是:“笨,不教过你嘛,扔雪球时胳膊要轮圆,马步要扎得大一些!”
常淑瞅了瞅自个儿那如小山包一般的肚子:不好意思,本宫这身子,动作不能放太开……
慕轻尘很是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常淑叉腰瞪她,眼睛瞪得溜圆:“你再用这种眼神瞅本宫一个试试!”
慕轻尘立马绽放出一讨好的笑,标准的露八齿。
常淑体谅老夫人嘉禾的心情,打算在慕国公府小住两日。这下可把老两口乐坏了,那叫一个殷勤。
让她不免想起第一次来此做客的事,犹记得那日是中元节,慕轻尘还陪她放了河灯。
每每说起这事,亦小白都要提醒她:“皇姐,是我和轻尘一起陪你放的!”
常淑:本宫就要屏蔽你!!
慕国公命人将收下的年礼登记造册后,步进暖阁,紧挨着慕轻尘呵呵呵的傻笑,直让慕轻尘发毛,指着左侧的一张翘头桌案:“爹,你的位置在那。”
“爹有东西给你看。”他从袖间摸出一张洒金宣,“前日皇上邀我入宫饮酒,给了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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