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接过钱多声称好不容易搜集的调查报告,随手翻了翻,调整了几下坐姿,眉头不知不觉又皱起来。
不单单是钱多这份不讲排版,只追求“字越多功劳越大”的报告。
更赖这鬼地方是原汁原味的古代风情,石铺地板,八仙桌,红木椅,没WiFi,没监控。
她这几天习惯安兆君改装过的符合人体结构的车座,冷硬的太师椅一坐不习惯,二靠不习惯。
左看右看,视线落在一侧的贵妃榻上。
池渔起身,把报告递回给钱多,挪去藤条编制的长榻,“拣重点。”
钱多自己也不看报告,随手放到茶几上,清清嗓子,“池总,是这样的。你让我查的齐大发,还有驼山岭那个老王,他们认识,不仅认识,老王的侄女以前跟齐大发谈过朋友。差点儿结婚了。”
“差点儿?”
“都快摆喜酒了,老王侄女家里死活不愿,把姑娘打发到兰皋打工,后来姑娘在兰皋认识了人,结婚了。前两天带她老公回来探亲,老王还让她和她老公去马场帮忙。哦对,就是说跟大老板——也就是您,池总——谈成一笔大买卖,带着亲戚一块儿发财。那么我才有机会打听这些事。”
“齐大发呢?”池渔问,“前女友回来,他什么反应?”
钱多道:“这是第二个重点。我按照你指的方向,开车在周边转了一天,跑了足足一箱油,没找着。我就想办法带老王他侄女给我带路。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你说的,有两三间砖瓦房,还有七八间棚屋的村子。”钱多不敢看小池总,盯自己的鞋尖,“老王他侄女说可能记错方向了。那块你去过你知道,到处沟沟渠渠,乌漆嘛黑看么,长得都一样,就……没找着。”
“老王侄女不是在驼山岭附近长大的吗?”
“是,出生就在驼山岭。”
“那还能记错方向?”
钱多有点得意,“我也觉得是老王侄女瞒着我,不讲实话,所以我回去又跟马场的伙计打听了。你猜怎么着。”
池渔好奇心被吊起来了,“怎么?”
“原来啊,姑娘在兰皋打工被人家欺负了。中间回来过一趟,偷偷摸摸还想去找那个齐大发,结果跟齐大发吵了一架,哭着回马场了。姑娘那会儿要死要活的,闹了一夜,所以这件事场里帮工的都记得很清楚。就是七八年,也没准儿八、九年前的事。”
池渔奇道:“为什么吵架?”
“这个,跟他们当时没能结婚有关系。”钱多讲得兴奋,就近在榻前的小脚凳上坐下,“你看啊,老王自己家虽然有马场,算是驼山岭当地的大户人家,但那会儿马场赚不来钱,都快卖掉了。齐大发呢,在驼山岭那儿的人还不知道‘二维码’三个字怎么写,就给老王出主意开网店民宿,看着像大城市来的,整天摆弄电脑手机,是个文化人。
“所以老王家的意思是让齐大发跟姑娘结完婚,搬去马场,帮老王弄弄网店什么的。男人嘛,总得为小家,为老婆着想,努力奋斗不是?可那齐大发,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那个山沟沟。”
钱多讲得抑扬顿挫,感□□彩浓厚,自然带动了听众的情绪,池渔不由坐起来,“然后呢?”
“姑娘在兰皋受了委屈,回来找心上人——别说,我看过齐大发的照片,那会儿长得还挺白俊,面也善。姑娘说大发不愿搬去马场,那她嫁到大发家里好了。结果呢,齐大发家里不愿意。说什么:村里不去人,也不添新人
“更神奇的就在这儿,提到村子这条规矩,马场帮工伙计都想起来了,都说:那村子怪得很,二十多年前搬来的,还有人记得当时好几辆大卡车大巴车来。里面有年轻姑娘也有半大伙子。寡妇也有。周边几个地方有人去那儿说过媒,但都被拒了。”
钱多抓抓头皮,“齐大发和村子,还有老王,我统共打听到的就这些。”
“很不错,谢谢。”池渔去厨房拿了两瓶水,一瓶给钱多,一瓶自己喝。
术业有专攻,钱多能找到老王侄女这条线,以及顺藤摸瓜找到的线索,换了她,真不一定找得到。
而且,钱多说统共只有这些,其实在他的讲述里还藏着更多信息。
比如村子不能来人和走人,意味着村子定有机密要事不足为外人道——搞不好这些人被安置在交通不便的穷乡僻壤,本身就是为了保密。但虽然保密,村民跟外界仍有一定联系;
村子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就在她和陶吾去过后,一夜之间消失,是不是因为她向老王打听齐大发,而老王向后者告了密——老王在她面前装作没听说过齐大发,明白有意袒护对方……
池渔把想到的疑点分出条理,一条条报给钱多,让他继续跟进。
——倘若齐大发及那村子的村民连夜转移,十多户人家,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钱多受小池总郑重委托,高高兴兴地走了。
池渔则耐着性子翻看钱多留下的报告。
快速浏览了遍,重点已由钱多口述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乍一看无关紧要,但也不能忽视。
把报告整理成思维导图,一面对照报告,一面梳理思路,直到晚上陶吾回来,池渔才意识到肚子早饿扁了。
“安兆君和带的四人小组到瓜州了,听说要去蒲昌海。”陶吾把外带的餐点放上餐桌,回身极为自然地用掌心碰了下池渔的后颈,“该吃饭休息了,池渔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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