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个儿还带着伤的……
这么冷的天,还把外衫脱了给她……
真是……傻!
眼眶发热,眼泪仿佛随时都要落下,她突然又来了气。
这混账婆娘!居然让她等了这么许久!
她怎么不等她死了再来?!
还有,她干嘛要给她盖外衫,她个黄花闺女怎能赤.身郊外?万一来了追兵怎么办?
届时她岂不是连逃都不用逃了,直接都得羞愤而死?
月娘仰头蹭了蹭眼角。
她哭个什么劲儿?冷也是她冷,羞愤而死也是她羞愤而死,碍着她刘月娘什么事?
她才不是为她落的泪,她,她是心疼自个儿,反正不是为她!
“喂!过来拿你的破衣烂衫,本小姐不稀罕!”
乍一掀开玄衣还真有点冷,月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好歹还穿着襦裙,顾二光着上身,岂不更冷?
“说你呢!来拿了你的破衣裳!”
顾二靠着洞壁合着眼,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她颠倒众生的脸,她一动不动,丁点反应没有。
“喂!姓顾的!”
山洞带着回音,清晰入耳,可顾二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不,不对!她的脸是不是也太红了些?便是火苗也不该映得这般红!
难道……
月娘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头痛过去。
方才篝火挡着没看清楚,顾二的里裤撕掉了条腿,扯成布条缠了后背的箭伤,露出的腿雪白修长,却青青紫紫到处都是擦伤。
月娘唤着她的名字走到近前蹲伏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烫!
她明明记得自己发了高热的,怎的她退了,顾二却烧了?
她赶紧将那玄衣盖在她身上,扶着她躺倒。
“你,你可还好?你……你……”
好不容易有了依靠,这又突然这般样子。
月娘闭了闭眼。
她不曾丢下她,她也不会丢下她。
可高热该如何退?
顾二烧得通红的脸,映着那唇越发没有血色,她动了动唇,依稀呢喃着什么。
月娘赶紧靠了过去。
“什么?你说什么?冷?冷该怎么办嘛?”
她看了眼自个儿身上的襦裙。
脱了给她盖上?
她这纱罗薄襦,老实说,盖与不盖真真儿没甚区别。
她又看了眼烧得噼啪作响的篝火。
顾二在火堆外侧,靠近洞口的位置,相对冷些,地面也更潮湿,自己方才所躺之处,是整个洞里唯一高些的地方,也是唯一干燥之处,还铺着少许干草。
她明明受了重伤比她更需要好好休息,却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她……
不过是些细枝末节,月娘心头最柔软的一处突然戳痛。
如她所说,她并非她的丫鬟小厮,也非求亲的王孙公子,更非她的爹爹娘亲,她为何要对她这般好?
为了赏银?为了荣华富贵?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身外之物?
况且,若只是为了赏银,平日里更该多多讨好她才是,缘何回回气她?
若待她不好,便不好到底,为何偏又在这关键时刻如此好?这让她,她……
落难时的一件衣,好过平日万两金。
月娘抹了抹熏红的眼角,尝试着想要抱起顾二,可分明顾二抱她时轻松如无物,她抱顾二却重比泰山。
无奈之下,她只得拖着她拖到了篝火里侧。
伤口在所难免扯到,顾二痛得轻哼呻.吟,竟迷迷糊糊张开了眼。
“你……咳咳……”
一张口,嗓子嘶哑的单听着就疼。
月娘心头一热,赶紧捂了她的嘴。
“别说话!我,我去帮你接些水来。”
她的嗓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比顾二那仿佛利刃划过的嗓音要好上许多。
洞口就有藤蔓,月娘摘了片大些的叶子,接了雨水进来,小心地喂哺到她口中。
顾二喝了两口,指了指篝火堆。
“刨开……”
月娘有些茫然,可还是捡起一旁挑火的木棍刨开了火堆旁的土。
土下埋着几枚鸟蛋,离火堆这般近,早已煨熟。
月娘用木棍挑出那几枚蛋,垫着裙摆烫手摸着耳朵,剥了一枚蛋递到她唇边。
顾二也没推辞,张口吃下,月娘看了眼她干裂翘皮的唇,又接了些雨水喂她喝下。
鸟蛋很小,比之鹌鹑蛋大不了多少,也不知是什么鸟的蛋,一口一个完全没问题。
月娘又剥了一个喂顾二,顾二却摇了摇头。
“你吃。”
月娘看了眼剩下的蛋,“总共六枚,刚好你三枚我三枚,不偏不倚。”
顾二依然摇头,“我够了,你吃吧,吃完稍事歇息,待雨停了咱们还要赶路。”
“你都烧成这样了如何赶路?”
顾二没再言语,疲惫地闭上了眼。
月娘倒是真饿了,囫囵剥了鸟蛋塞进嘴里,这会儿也不说雨水又冷又脏,只管接了灌下。
那鸟蛋实在太小,挡不住饥肠辘辘,待她反应过来时,只剩最后一枚。
她看了眼烧得脸颊酡红的顾二,揉了揉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
好想吃。
好想好想。
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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