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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音一怔,李十一许久未管过她了,于是笑问:“怎么?”
    李十一蹙了蹙清淡的眉头,敲着酒壶:“你喝了许多酒。”
    她的酒味几个时辰也未散,像是缝进了衣裳里。
    阿音以无名指将烟顶回去,手里把玩着烟盒子,想了想,问她:“方才听十九说,咱们要找狌狌去。”
    李十一颔首,又见阿音懒懒揉了一把脖子:“几时动身?”
    “过些日子。”李十一沉吟。
    她想起宋十九说要等小涂老幺落地的模样,眼神若有似无地软了几分。此外,她还有旁的盘算,阿音许久未回胡同了,她有些疑虑,不晓得是不是经年累月的,滕蛇的毒性弱了几成。
    阿音斜她一眼,将烟盒搁下:“那你这段时日做什么?出摊儿么?”
    “不出。”李十一摇头,眼神往四周瞥了瞥,想起宋十九早前洒下的种子,勾了勾嘴角:“种花罢。”
    阿音的眼波小扇似的上下晃了晃,最终未言语什么。
    第二日清晨,好胳膊好腿的宋十九神采奕奕,起了个大早惯常给李十一打水做饭,敲了门却不见人,往东院去,听蹲着刷牙的涂老幺说,李十一上张家口去了。
    张家口?宋十九一怔,念着昨儿个青青的言语,一下子蔫了半截。
    她鼓着腮帮子倚着院门,半晌未说话。李十一不仅不带她,连知会她一声也没有,又多半是去青青口中的暗门子,张牙舞爪的想象在她脑海中七上八下地挠,一痕一痕都是酸意弥漫的爪印子。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尝完了蜜饯,总算开始咬上一口酸涩的果子,渍得她肋骨疼得要命。
    她呼吸了两下,勉强控制住,挨着涂老幺蹲下,捡了一个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儿,欲言又止了几番,问他:“她是不是恼我了?”
    李十一昨儿个生了好大的气,那时宋十九还有些不知来处的欢愉,如今便自尝了恶果,悔得她肠子都青了。
    “恼你做什么?”涂老幺不明白,”你干啥了?”
    “我……”宋十九语塞,总不能说是她不让李十一擦身子。她抿抿嘴角,反问他:“那她做什么不带我?”
    “嘿,”涂老幺的布鞋在地上碾了碾,“我能晓得?我不是也没带么?”
    “那,阿音呢?”
    涂老幺往院门口一指,阿音优哉游哉地散步来了。
    宋十九舒坦一些,又隐隐忧心,她跟着李十一惯了,不晓得她自己一人能不能招架得住。
    思及至此,她又托着腮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想法无稽到荒唐,分明向来是李十一护着她,她不过是个小累赘罢了。
    她同阿音打了个招呼,又探了脑袋往涂老幺跟前凑凑,小声说:“涂老幺,我想学功夫。”
    阿音端起石桌上的茶壶,不客气地给自己满上一杯。
    涂老幺“呸”一声吐一口水,又含上一口咕噜咕噜颤了几下腮帮子,埋头吐干净了,也不顾满嘴的沫子,问她:“学这个干啥?”
    “我若想她时时带着我,自然得有些本领。”宋十九顿了顿,“总不能跟你似的。”
    “哎?”涂老幺龇牙。
    倒是阿音端着茶走了过来,递给宋十九一杯,宛声笑道:“要学本事是好的,往后能看顾自个儿几分,总是强些。”
    宋十九点头。
    “那你学啥?”涂老幺抹一把嘴角,愁得很,“武当山?少林寺?十八罗汉?”
    他说一声,宋十九的脸便白一寸,摸了一把自己单薄的手腕子,半晌没作声。
    阿音坐到她身旁,探手抚摸柔顺地伏在她脊背的长发,偏头想了想,捻起她的发尾:“常言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师父教我时是这么说的。你擅御时,便在时辰上作功夫就是了。”
    “可我这法术,仿佛只能逃命,”宋十九将手里的树枝抛了,紧了紧牙根儿,“我想要凶悍一些的。”
    涂老幺顾了她俏生生的灵眸一眼,缩着脖子不搭话。
    “凶悍?”阿音将眉头拧得十分严实,一会子猛然松开,眼神儿也蓦的擦亮。
    “你还记得夏姬么?”阿音问她。
    自然记得,宋十九将脸迎起来。
    “她曾说,那位九大人——多半就是你,在她身上停了时辰,又收回了时辰,令她一瞬自二八年华变作了鹤发鸡皮,你想想,是有这么回事不是?”
    “是。”宋十九点头。
    阿音伸出食指,竖起来:“这便是了。你细想想,你能将时辰作用在一人身上,若是尽数将一人存活的年月抽走,他不就大了,老了,当场横死了?”
    宋十九的脑袋里冒出一朵开得颤颤巍巍的鲜花,被风一吹霎时枯萎,皱巴巴地缩作一团。
    “是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阿音。
    “是。”
    当初随口胡诌,便让宋十九生长的态势缓了下来,如今自己说得这样正经,青天菩萨大老爷,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
    阿音拍拍她的肩,大义凛然。
    作者有话说:
    《孙子兵法·势篇》:“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第43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四)
    宋十九得了指点,勤勉万分地练起功夫来,可她毫无根基,也无章法,仅仅靠凝神屏气,实在令人为难,练了三两日,竟一点子进益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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