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气性儿难免有些高,再加上没有旁的姊妹兄弟,整日里都是太监宫娥,她的确会感到孤单,而正好那时,有阮澜夜这样的一个特别的人陪她玩、陪她闹,她将她当成最知心的人,把什么心里话都同她讲,那大半年的时光里,她对她很依赖。
可毕竟是年轻气盛时的意气,她只愿意她陪着她玩,陪着她闹,以为那就是喜欢,其实不然,她对她从来都不了解。
那时候她记得她说过不想嫁给太傅的儿子,也不想嫁到戎狄去,她愿意留在重华宫一辈子。十六岁的少女哪有不思婆家的,澜夜知道,那是她将心思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众人都在逼她远嫁戎狄时候,她气的大闹,甚至不惜以死相要挟,将自己关在重华宫里不吃也不喝,只是一味的流眼泪。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一夜之间,谁也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就答应了远嫁戎狄,其实澜夜心里明白,当时她是听了她的劝才答应的,她同她讲述其中的厉害,将那些大臣们的社稷利害的说辞在她面前又讲了一遍,后来她抹着眼泪说要嫁到戎狄去。
嫁到戎狄,明知是场政治联姻,她连夫君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毅然答应了这场婚事。
后来突传阿卓尔死讯的时候,她觉得很对不起她,当初若不是听了她的劝,也许闹一闹,事情也不会是这样的。她做过很多的错事,唯独这一件事情她觉得很愧疚,踩着往上爬的,不单单那些权利利益,还有她的一辈子。
所以明明知道锦玉在气什么,她也不愿对司马璇恶语相向。
在她心里,阿玉和司马璇不一样,她可以将司马璇当成玩伴,好朋友,知己,可却独独没有对阿玉的那份情感,她爱阿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玉瞻阁里台上有场戏,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她挑帘进去,极目搜寻着心里的人,瞥了好大一圈才在戏台子最前面的座位上看见锦玉的身影,她倒是不亏待自己,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子上的武打,全然将她抛在脑后了。
就这么相信她么?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身后的襕袖被人牵扯了下,司马璇漾着笑小心翼翼问她:“厂臣,沅沅能不能和你说说话,我在戎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嬢嬢①去世的早,也没有体己的姊妹可以说,我能想到的只有厂臣,厂臣还愿意向往常一样,听沅沅说说话么?”
她还和往常一样,有些神态还是会不经意透露出来,只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再也没有当年重华宫里的那种傲气了。戎狄的日子大概不好过,宫廷里都是这样,渐渐地都会将人养成内敛不露于外表的性子,连司马璇也不例外。
澜夜朝着锦玉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见她安然无恙的依旧在看戏,才转过头来道好,两人在就近桌旁坐下,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要说:
①嬢嬢:称呼娘的一种方言。
第48章
锦玉叫了玉瞻阁里所有的招牌菜,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戏台上唱的是崔莺莺和张生的初赴阳台那一段,众人都拍手叫好,可是她没有兴致。
她觉得阮大狗很过分,一句话都不说,就将她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儿,还说什么今晚要二人世界,天亮了再回去也不碍,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旧相好的,早知道谁跟她上这儿来!二人世界是不假,不过是人家的二人,她倒成了多余的。
她错眼瞥见,两人交谈的眉开眼笑,司马璇视线对上她的眉眼,不知说了什么,她的阿夜对着她勾唇一笑,那模样居然风情万种。
她是个大骗子,她一直以为贵妃才是她顾虑的人,所以她曾问过她,到底有没有和贵妃到了那一步,她说没有,对贵妃不过是逢场作戏,敢情这儿还等着一个呢。果然是交情不匪呀,她就是不应该轻易相信她,花丛里流连出来的行家,她当初是怎么撩拨自己的,谁知有没有别的什么红颜知己?
没准昨儿是贵妃,今儿是公主,明儿又冒出什么别的美人才人,她算是看清了,连太后都敢撩拨上手,她又有什么不敢的。她简直胆子包天,撩拨皇帝的女人不算,居然还将爪子伸向皇帝的妹妹。总说她自己脑子笨,今儿她算是全明白了,永远不要小瞧女人的想象力,明白过来,一点就通透,锦玉觉得她这会什么都想通了,阮澜夜这人就是个色胆包天的女流氓!
气地闷声喘大气,叫了旁边的姑娘倒酒,玉瞻阁和外边的酒楼不同,就拿这《莺莺传》来说,外边就没有一家酒楼敢公然唱这种书的,说是吃饭,不过也是个交际的场所,叫两个姑娘喝喝酒,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也别有一番情趣。
往常来玉瞻阁的男人居多,也有个把妇人家,但大姑娘倒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孤身一人的大姑娘。
来了人给她倒酒,锦玉抬头看她,模样倒是生得好,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估摸着也就是十六七的模样,也不知搽了什么颜色的胭脂,一张脸盘儿红洇洇的泛红,笑起来倒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
锦玉一时忘了心烦事,转头问那人:“姑娘芳龄多大了?”
一上来就抽冷子问年纪,不知道的只当是阔大爷调戏良家妇女呢,那姑娘含笑道:“奴家今年十六。”
才十六,比她还小了一岁,她称赞了句长得真水灵,又挪腾了位子让她坐下来,看着戏台上继问道:“我才刚听见‘忘得人眼欲穿,想得人心越窄,多管是冤家不自在。’,这台上唱得可是《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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