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日走。臣特地出来找上主的。”楼客说:“臣是来要东西的。”
商止新皱眉,想了一会,哦一声,道声等等,还真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小荷包来,是用深黑的丝萝布匹,用金线绣了祥瑞简章,带子两方缀着宝石。
……
这是她们的习惯,楼客要走,只要是出门,商止新必备上祈福咒给她放在布包里。
楼客怕累着她,告诉她随意拿一个就好,商止新执意说需要心意,会亲做,布包上偶尔上面是花鱼,偶尔是一个精巧的“楼”字。
楼客要去战场,所以来要这个临别时习惯性地祈福。
……
“这个不像是上主亲自绣的。”楼客摩擦一下。
“别得寸进尺。”商止新眯眼。
“啊,好吧。”楼客眨眨眼,又指指碗:“上主,你还没喝药呢。”
商止新接过荷包给她别在腰间,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把药一倒,不满道:“……孤发现你今夜格外胆大。”
楼客哑然地看着她倒完之后把碗一放,摔在地上冷眼看自己,一点没给她面子,只好揉了揉鼻子,干巴巴道
:“好吧,抱歉,
臣的错。”
商止新这才嗯一声,摆摆:“你来还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要离开上主,前来道别。”她笑了笑,很认真地抓紧时间看着商止新的模样,好像在仔细记忆,声音在夜里轻下来:“刀剑无眼……臣有些怕自己不能……”
可她发现商止新直直盯着她看,眼神在她的语言里渐渐冷厉。
她立刻停住了,感觉到由衷的欣喜……她并不怕商止新听了生气,相反甚至有些被重视的开心。
“但臣会回来,”她低头看了看荷包,忽然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上前一步,拥抱了坐在案旁的商止新,按着她的肩膀,似有似无地抚摸过她的头顶,深深呼吸,压下颤动的心绪。
自从商止新继位,她们的关系由君臣到情人,因为愧疚和其他一些原因,楼客还没有一次主动的靠近,这一次她竟然做了,在临走之前打破了为自己设下的壁垒,最后说了一句:
“若臣果真要死,也是最先告诉上主之后。”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竟然涌出久违的羞涩和紧张意味,讲完了转身,立刻走出了宫门,不敢回顾。
……
商止新沉默着从她怀里出来,缓缓挑眉,很久之后哼出一声很讽刺的笑来。
她软下身子重新去玩笼子里的蛐蛐儿,扯着那根草,逗着逗着,忽然内力顺着草根泄下去,正在彼此撕咬的小虫子一起挣扎起来,又渐渐不动了。
看看你……这可是你自己破的墙。
————
四个月之后。
“楼客!是你?你不是已经死——”
沙场,敌营四里,楼客的长戟刺入敌将首领的脖子,脱力地退后两步,放下捂住肩膀的,仰头终于长长地输了一口气,在青天之下变成细长的烟雾上升。
“楼客”已经死了?不,这只是个阴谋,战场上尔虞我诈是应当的,两周前她放出这个假消息,就是为了今天,一切都结束。
但她本可以更稳妥,其实能够更早散播谣言,却败给了自己的私心:战马信件送至帝都,两周时间是极限,她若这个时候回去,能够在商止新刚接到假信息的时候告诉她自己没事。
她害怕她以为自己死了。楼客知道自己在商止新心里的地位不算高,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难过。但就算有一点可能,她也不希望她不开心:
“众将士听令。”
方圆的士兵齐齐高呼:“在!”血气尚在的胜仗让他们士气高涨,语气对比将军的淡然显得高昂。
楼客翻身上马:“听命副将,速速回都。”
这个酣战天的将军,身负伤痕,连片刻的休整都不愿享受,在士兵们的一片欢呼之独骑脱离,于漫天尘沙之归心似箭——
于士兵们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是欢呼的时刻于她,这才准备的准备完了,向往的战场刚拉开序幕,她心若擂鼓。
……
她对马力的估计不错,假信息传入宫殿刚好在一天前,商止新正在朝上亲雕她的笼子,听完那句话,立刻抬头盯向了呈信件的侍卫长。
阴翳如蛇。
“上主……楼将军……战死了。”
侍卫长战战兢兢地说完,在她的目光下站不住脚,她伸,竟然忍不住后退……信件往下掉在地上,他全身是汗地扑通跪地。
她当时想些什么?不满……应该是不满吧。不满楼客的死亡……让她白费了那么许多心思。
商止新缩回伸出一半的,
定定看了看地上的信,在满朝恐惧的低
气压之甩袖而走,嗓音漠然冷酷:
“杀了吧……一张纸都拿不稳的东西。”
……
血染猎猎披风的将军入主城之时,把守卫惊了个人仰马翻。她也没空解释,直奔甘泉殿,禁城之人人惊呼,震惊之余,竟然是一种深深的“获救”感。
——楼将军活着!
天知道楼将军在时上主虽也冷酷,却好歹有个缓冲……楼客死讯传来,商止新气压仿佛瞬间低去了地狱。
……
将军站在殿前时是灯光刚好剪落的时候,偌大的宫殿忽然间沉寂了,被笼罩在月色之不见堂皇只余苍凉。她等不及禀,推门而入,直取厢房,却在离床榻几步的距离,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