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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晚有些疑惑,扭头就看到陆凭梅一脸暧昧的神色,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瞧见那两个人了吗?”
    徐晚看了过去,是一对母女,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梳着新式的头发,脖子上带着一圈珍珠项链,坐得端正笔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两个人身后还站着鱼贯的仆从。
    “那是谁?”徐晚忍不住捏了一下陆凭梅的手:“我还当嫂嫂真是来看戏的呢!原来不是。”
    陆凭梅就笑着说道:“那个扮做武松的,叫做季荣,在这一块儿倒是名气很大,那个夫人、小姐是臬台大人的妻子和女儿。”
    “季荣年纪不大,长得又十分好看,台步从容,嗓子也是极好的,一表人才,所以就被那母女两个看上了,季荣经常在臬台大人的府上一呆就是一天一夜的,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徐晚目瞪口呆。
    “只怕是这母女两个都被他……”陆凭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暧昧的笑着,末了,抓了把瓜子慢慢的磕着:“我今天来只是想瞧个热闹。”
    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锣声一响,从软帘后面翻上来了一个人,一个利落的跟斗就站在众人的脸前,头上戴着玄缎包巾,上挽英雄结,身穿玄色锦缎紧身戏服,胸前白色绒绳绕着双飞蝴蝶,腰间扎着月蓝色的带子,光滑夺目,再加上头上用了黑色纱巾当头扎紧,眼角眉梢高高的吊起,一派的贵不可当,狼腰猿臂的身形引得周围人一群喝彩。
    可是……那人分明却是宋卿桥的夫君、程家的大少爷程韶之!
    竟然跑到这丽水台的戏园子里登台演唱……陆凭梅忍不住去看旁边小姑子的神色,她却端然坐着,眼角眉梢淡漠如水,神色紧紧的盯着台上的人,陆凭梅只以为她一时间被气坏了,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却忽略了她眼睛中审视的目光。
    程韶之左手擎刀,摆出怀中抱月的架势,右手又向上一横,架势端的足足的,嚯的把身子往下一蹲,左腿一旋,整个身子就转了个面,趁势立成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模样,这时迟那时快的,刀在空中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右手在空中握住,紧接着就舞起了手上的刀,起初时还是慢的,尚能看清手法,渐渐的只能看见台上明亮的刀光。
    陆凭梅的身心完全被那利索漂亮的“舞刀”给吸引住了。
    刀光霎时一散,程韶之就地一滚,一个鹞子翻身后面紧接着一个筋斗,这一个筋斗直接从台中间翻到了台脚里,咚锵一声响,便有旁人上台替了他下去。
    戏园子里一片寂静。
    静默片刻就响起啪啪的鼓掌和喝彩声。
    徐晚的眸色暗了下去,在宋卿桥的记忆里,程韶之的确会点功夫,等闲人并不能近他的身,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舞刀弄棒的,平日里他都是一幅温润君子打扮,口中谈的皆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觉得是一个儒生,生意场上他也是这般,三言两语,生意便谈成了。
    性情大变能有什么样的原因?
    让一个人去做自己原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事情……比如狎妓、比如来这戏园子中登台表演、比如顶撞母亲、置原来恩爱的妻子于不顾,比起后来改变,徐晚更宁愿相信他是换了一个人!
    她站了起来,往后台走去。
    陆凭梅想拉住她,却只住了她衣袖的一脚,冰凉的丝绸布料在自己指尖轻轻一滑便无影无踪了,她咬着唇,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忙提起手提包跟了上去。
    程韶之正坐在镜子面前,身后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再给他梳头。
    徐晚立在他的身后,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程韶之挥了挥手,让小童下去,手指抿着桌子上放着的盖碗茶的杯身,细腻的触觉让他感到惬意,慢悠悠的抬起眸子凝视着徐晚,脸上还画着脸谱,看起来分外的妖艳,他呀了一声,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的程太太……”
    “你怎么在这儿?”徐晚也凝视着他,跟他四目相对:“你这样做就不怕娘寒心吗?”
    程韶之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晚:“若是我没记错,你不也是这里面走出去的吗?又比戏子高贵多少?轮得到你在这儿置喙我的事情?我早跟你们说过,少管我的事情!”
    刚走到门口的陆凭梅恰好听到个尾音,立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是进是退。
    徐晚蹙眉,这样的口角和争吵在两个人之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宋卿桥就会非常的伤心,一颗心渐渐的凉了,可是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的。所以宋卿桥就认为程韶之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性情大变,但是他又不肯说,想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纵使最后,程韶之怀着身孕在法国待产,程韶之没有去看过一眼,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给过她,自己却在上海召妓,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就连自己在外头做生意的父亲去世的时候,程韶之正在跟一个有夫之妇腻在一起,丧事什么的都是宋卿桥回去置办的,然后把程韶之的母亲接到了国外,一直奉养着她……
    哪怕结局是这样,宋卿桥也一直相信程韶之有自己的苦衷。
    徐晚无奈的叹了口气,女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这般天真,这般……有种近乎愚蠢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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