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可步子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良久,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在何处,我既来了,身为臣子,自是要去关心陛下的龙体。”
那老太监了然地点了点头,就领着她走了。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绪不宁,走了半道甚至有些后悔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说顾重华病了,心里就慌得厉害,鬼使神差地就说了要去看望他。
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直至走到养心殿的时候,她被眼皮一跳,好不容易调顺的呼吸也乱了起来。
“苏大人,陛下正在内休养,请容我通禀一声。”
苏青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只是觉得心跳的厉害,连耳边都是怦然声。直到那老太监领她进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有些晕晕乎乎地。
入了殿内,果见素色幔帐内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时不时会传来几声轻咳。
她压低了眉头,心里跟着揪了一下,连左右随侍的宫人退下了都退下了也没有注意到。大殿里安静了一瞬,直到一个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是青鹤么?”
苏青鹤颤了颤眼睫,急忙回过神往前行了几步,弯腰行礼:“陛下,臣今日听闻您龙体抱恙,心下不安,特来问候。”
“青鹤有心了,朕不过是有些劳累,休养片刻便好。”他刚刚说完,就又咳嗽了起来,幔帐内映出的身影都跟着颤抖了。
苏青鹤一惊,慌忙地往四周看去,在桌案上瞧见了茶壶,这才赶紧去倒了杯热茶送到了榻前:“陛下,您先喝口茶缓一缓,臣现在就去为您叫太医来。”
“不必了,太医已经来过了。”
话音刚落,一只略有些苍白的手挑开了幔帐,露出只穿着白色里衣的顾重华。他脸上却有病容,满头墨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榻上,像在宣纸上泼洒出的陈墨,唯有眼下的一点红痣为他添了几分生气。
瞧着他真像是病了,苏青鹤的眉头就压得更低了。可顾重华只是随意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
他往后躺了躺,有些虚弱地靠在软枕上。他没有在身上搭丝衾,因着将手撑在身侧,便勾勒出了他腰腹上健硕的曲线。衣领微微敞开了一些,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下衣只到脚踝,露出了双足。
苏青鹤自然知道他是个高大的男子,却没想到他的腿竟然如此修长。此刻侧卧在榻上,姿容似雪,如病中美人,无端端让人想对他做些什么,可一对上他那揉碎了星辰一般的眼,就觉得这念头简直是罪无可恕的亵渎。
她急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了。
顾重华瞧着她耳根微红,隐下了眼底的笑意。面上还是抬手轻咳,又道:“青鹤既然来了,不妨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这病榻之上,也甚是无趣。”
苏青鹤眼皮一跳,捻了捻手指,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一旁。她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就这么僵持着。
顾重华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瞧着苏青鹤,笑道:“说起来,前几日我去你府上,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姑娘,说是你的表妹,可有此事?”
苏青鹤微睁了眼,差点被他这话给吓得呛到了。她慌乱地抬起眼,就见得顾重华一直在瞧着她,唇畔、眉梢都是笑意。
她急忙低下头,应了一声“是”,又道,“那是我的选房表妹,刚来京中走访的。”
顾重华了然地“哦”了一声,撩了撩眼皮,道:“听说她心有良人,却不知这良人为谁?”
苏青鹤抬起眼,愣了愣,这才想起她前几日是随意扯了个谎,可没想到顾重华竟是会来问她这件事。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敷衍道:“陛下,女儿家的心思,我一个大男人自然不清楚,我那表妹也没同我提起过。”
“她连你都没有告诉过,”顾重华笑了笑,手指点着床榻,“那你说,她会不会是在欺君?”
苏青鹤身子一僵,好半晌才扯开一个有些牵强的笑:“陛下言重了,我表妹最是胆小,万万不敢欺瞒于您的。”
“我看她胆子倒也不小。”顾重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目光却是掠过面前的苏青鹤。
这天下,也就她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扯谎了。
“陛下,若是我表妹有何冒犯之处,我替她向您赔罪,请您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儿上,不要同她计较。”苏青鹤急忙低下头,抬手向他行了个礼,额头都隐隐快有冷汗了。
“无妨,我没有怪她。”顾重华轻笑了一声,语气让人听不出是认真地,还是在说笑,“相反,我还对她念念不忘,势在必得。”
他说着,眼中笑意更深,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苏青鹤的身上。
苏青鹤抬了抬眼,像是有些被吓到了,愣愣地开口:“可我表妹已有心上人,陛下此举不妥啊。”
“可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她心中有何人么?说不定她是说了谎。”顾重华忽地往前靠了靠,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如我现在让人去你府上将她接过来,若是她真的心有所属,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若是她在欺君,我可要治她的罪了。”
“陛下,不可!”苏青鹤皱紧了眉头,手心都出了薄汗,对上顾重华有些疑惑的眼神,她又急忙改口,”我表妹已经回去了,现下不在京中,山高水长的,恐怕是没有那个福分来见圣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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