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端坐在马车里,慢悠悠地转动着手腕的玉镯,开口道:“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的确很多,海公子抄写的书就由你作为中间人帮忙传递,有什么事直接与小五对接即可。”
“但是,你若手脚不干净,胆敢私自克扣海公子的银子,我便将这差事交给其他人去做,还要押你去见官!”
陆燕尔清脆的声音倏忽冷了几分,于这萧瑟的秋风中,竟如寒意刺骨,让牛婆子不禁颤了颤,不敢再小觑马车里的姑娘。
“不敢!”牛婆子一哆嗦,“老婆子得了赏,自会尽心尽力地为小姐办事。”
普通百姓打心底里害怕见官老爷,陆燕尔作为陆秉坤之女,深知民向来不喜与官斗的道理,一般百姓皆有几分畏惧官家中人,不免借此敲打一番,恩威并施,方能谴人尽心办事。
马车旁的小厮上前一步,笑道:“婶子,小的就是小五,海公子的事情有劳你跑腿了。”
牛婆子擦了擦冷汗,回道:“不敢当,是老婆子讨劳小哥才是。”
直到马车远去,牛婆子才慢慢地往家中赶去,盘腿坐在炕头上,看着当家的男人回来,将扁担放在门口,牛婆子迟疑再三,举着手中的银子给男人看:
“这是我为海家跑腿,赚的赏银,一两多。”
男人喜道:“这么多,比我半年送菜赚的都要多,你日后可要尽心为主人家办事,多赚些,好给儿子娶个婆娘回来。”
“我懂得。”
牛婆子点头,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道,“你可别在海家人面前说漏了嘴,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富家小姐可能对海云帆那小子有意思,故意想这么个办法帮他,等海云帆金榜题名,有了功名傍身,才好去上门去提亲求娶。海婆子和林殊娘显然是不知情的,嘴门儿给我把劳了。”
“知道了。”
牛婆子琢磨了一下去,自认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富家小姐看上穷小姐,说不定还想人家入赘上门呢。
等海云帆从国子监回来,看到海婆子递给他的真金白银,以及基本孤话本子,才确信此事是真的,中午总算可以吃顿饱饭了。
海云帆又将银子分成了三份,自己留了一两银子,剩下的分给了海婆子和林殊娘各自二两银子,家里的日子终于可以稍稍宽裕些了。
“娘,你可以歇下来了,明天去买点霜膏回来,护护手。”
“好嘞。”
林殊娘欣慰地应下,心里却盘算着家里的米粮面食,以及婆母和儿子御寒的衣物,得赶紧买回来,莫等着雪天去买棉衣,肯定比现在贵不少银子。
海婆子笑眯眯地看着手上的二两银子,眼角的皱纹堆起褶皱,不舍的搓了搓手上的银子,等到银子焐热了,一把将银子全部塞到了林殊娘手里。
“拿去,你是当家的,由你支配。”
林殊娘一愣,赶紧推回到海婆子手中:“娘,你拿着,这是云帆赚的银子,是他孝敬你的,媳妇手上的二两银子够用了。”
“够用什么,一家子的开销,哪样不得花银子。”海婆子冷着脸,又将银子推了回去,“再让来让去的,别怪老婆子要骂人了。”
林殊娘只好收下。
而此刻,海云帆正在屋里点着油灯,翻看着那些书本,发现共有五本书,其中四本是坊间流传的才子佳人话本,篇幅都比较短小,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抄完,而令他震惊的是,最后一本竟然是《资治通鉴》,这本书又厚,字又多,方才四本书都及不上此书的十分之一。
索性《资治通鉴》本属于科举范围之内的书籍,他抄写此书,相当于再次学习精读一遍,于他读书有利。
人家给的银子也丰厚,怎么说都是他赚到了。
他当初看此书时,也曾被上面密集的字看的头晕,这本是男子阅读的书籍,一个姑娘竟也爱看。
海云帆莫名觉得这位富家小姐读书的口味异常其他闺阁小姐,她们大多看的该是规范自身德行的妇德、女四书、烈女传之类的,可这位既看这些不入流的坊间书籍,又看这种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之书。
莫不是这富家小姐是个不太循规蹈矩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可不好。
海云帆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喜欢的就是那种循规滔距的姑娘,勤劳懂事,能帮他料理家事的姑娘,娶妻当娶贤,只是家境难为,但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遇到不嫌弃他家境贫寒的好姑娘。
海云帆一边埋头苦抄,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想着想着,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人家小姐给了你改善家境的活计,竟在心里琢磨人家的坏话。海云帆,你的德行都被狗吃了,没良心!”
陆燕尔特意备了两份厚礼,准备连同两封信一起分别送到江州和安和县,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匆忙跑到书房,询问楼君炎。
“夫君,我们年底要回江州过年吗?”
楼君炎搁下狼毫,狭长的眼眸微眯,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放在双膝上:“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开春便是恩科,今年就在京城过年,我和你。”
语落,勾起她的下巴,便要往那片红艳艳的唇吻去。
陆燕尔娇笑着,偏头躲了过去,顺势跳了下来,提裙朝门边跑去,忽的回眸一笑:“夫君,我还得再写一封信。”
一笑,百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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