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祺屈下另一条腿, 跪倒在萧方面前, 低低俯首叩下:“臣无能,没有护住燮州百姓,令皇上为臣担下许多……”
“季将军……”下面有人带着哭腔轻声问:“如果有足够的军粮,还有机会收回燮州三城吗?”
“有!”萧方替季云祺铿然答道。
见下面一双双泛着红的眼睛,他的语气渐渐平静下去,这份冷静中又带着威仪。
“诸位, 蛮邦乱我大檀之心不死,季将军前日抓捕之人已然招供,他们潜入京中,便是要放出谣言, 蛊惑人心, 令大檀不攻自乱。”
下面一片低低的惊讶声。
“朕派使臣求取种子一事, 因为眼下还不能得知稻种是否成功, 原本并不想张扬,如今也不得不告知诸位。”
“望诸位此后不可再人云亦云,自乱阵脚。”
“若真的对燮州念念不忘,诸位能做的事有许多——勤耕农田, 果蔬种子虽多,却不能当饭吃,若是稻种尚未成熟, 则军粮还需要多倚仗原本农耕。”
“修缮道路。诸位也能看到,如今通商频繁,熟土路经不起太多车马碾压,若能烧制砖石,拓宽道路,则繁华指日可待。”
“等今年稻种成功时,也要靠大家辛劳,将来将士们才不至受冻挨饿。”
“朕已同户部商议,自明年起,减低车船税,其他税务,待时机成熟,再议不迟。”
“大檀未来如何,一切仰仗诸位,”萧方拱手:“有劳诸位。”
下面有人低低哭泣起来,更多人口称“皇上”,叩拜下去。
“燮州三城,”萧方看着一旁的季云祺,心中满是酸楚,却厉声道:“有朝一日,朕必当御驾亲征,取回燮州三城!”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狂热,来时还怒气冲冲的人群终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萧方抬手向下一压。
喜极而泣的众人此时对他已经肃然起敬,很快压下了欢呼声,却听萧方叫了一声:“樊盛玉!”
跪在最前面的樊盛玉挺直身体:“臣在。”
“太后方才所说极是,京中不过些许风吹草动,旁人倒也罢了,你身为吏部尚书,不辨是非,带头到宫门外请命,你可知罪!”
樊盛玉静了片刻,抬手取下官帽,放在地上,叩拜下去:“臣知罪。”
“知错就好,来人!”萧方面上一沉:“暂革去樊盛玉吏部尚书一职,交由大理寺,另行处置。”
禁军一拥而上,剥去樊盛玉的官服,押去一旁。
在他身后,许多人吓得脸色煞白,这才知道怕起来,半声也不敢出。
“诸位一时被人蒙蔽,樊盛玉既然说过一人担此罪责,朕今日便不再追责,下不为例!”
萧方一拂袍袖,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玉石桥头的喧嚣声渐渐离去,禁军和巡防营一起驱散了堵满街巷的百姓。
他不敢回头看,怕让人看见被咬破的下唇和潮红的眼眶。
一个脚步声始终在他身后半步处,他越走越快,直到进了御书房,才猛地回身,一头扎在那人胸前,抖如筛糠。
“不要哭,”季云祺的手扶在他的脑后,轻轻揉了揉:“你做得很好,不要哭。”
“云祺,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
萧方的哽咽止不住,在之前的演练中,完全没有人提过燮州,他没想到季云祺早就料到,也没想到季云祺会把所有罪责都揽过去。
明明云祺才是最受伤的人,明明该是大檀的英雄,却为他背下黑锅。
“别哭。”季云祺微凉湿润的唇落在他的眼角,舔舐着泪痕向下,一直尝到他泛着血腥味的地方:“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
萧方被这致命的气息裹得喘不过气来,直到连哭声也被人一道吞进去,这才慢慢停住。
“我……不值得你们……”
他不过是区区一个普通人,这一层层期待,一重重重压,无数人的期待,许多人的牺牲,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担得动。
“值得。”
季云祺抱着他坐下,觉得怀里的人那么小,收紧双臂,仿佛能把人攥成一把,让人不想放开,只想圈在胸前,保护起来。
“方方,有你,才有今日的大檀。”
他像是带着满满独占欲的公狼,慢慢舔舐着萧方的脖颈:“而且,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你觉得累了倦了,就靠在我身上,我帮你。”
萧方被舔得直哆嗦,一肚子话都被抖掉在地,只颤声道:“白天……现在是……白天……”
“没有别人,这事终于告一段落,不该庆祝吗?”季云祺太熟悉他的反应和心情,用双膝撑开他的腿,轻声问:“皇上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能否犒赏微臣?”
“不犒……犒赏……”萧方的眼角潮红一片,提着一口气才没有大声喘息:“你胆敢……自作主张……”
他不敢低头看自己,却能感觉到腰上一松,空气的凉意一直蔓延到膝盖,有什么东西从脚踝滑了下去,被季云祺一脚踢开。
“皇上若是不赏,”令人发软的声音从耳中一直钻到尾椎骨上:“那微臣便自取了。”
一指刚入,腿已经抖得厉害,热汗从额角一直流到鼻尖,喘息中也满是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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