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用担心,他没事,命硬得很,死不了,”樊盛玉取茶杯过来,发现茶水又空了,沉默片刻才委婉问:“大理寺卿也公务繁忙,总劳烦他,是否不太好?”
“不用担心,我带了人来。”
季云祺打了个响指,门外的少年探进来一个脑袋:“哥,叫我吗?哥哥们要喝茶吗?还是要吃饭?”
“你们……真的把大理寺当茶楼了吗?”樊盛玉无限烦恼地揉了揉额头:“我真是烦死你们了,我现在就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第75章 引鬼夜
京中流言终于渐渐消于无形, 大家都不是傻子,慢慢地也都回过神来,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要把他们的繁荣扼杀的人会是谁, 对流言的始作俑者更加深恶痛绝。
如今若是再有人敢提一句皇上的不好,非要被人骂个狗血淋头不行。
萧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露面, 不光险险地躲过一场灭顶之灾, 还狠狠出了个风头,竖起了明君的人设。
可这也有不好的一面,他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偷偷溜出宫去玩了。
虽然有季云祺偶尔以视察稻田的名义,载他去京郊军营里走走,走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季云祺看出他的闷闷不乐, 凌晨出宫的时候,摸摸他的头,故作神秘地留下一句话——七月十四晚上,带你出去玩。
这一句话点燃了萧方拥抱生活的热情。
但他还是一头雾水。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 即使到了现代, 也有讲究说给要出来夜游的亲人烧纸, 晚间行人需避让, 却不知道七月十四是什么日子。
但季云祺让他不要打听,他便乖乖地等着。
还挺期待的,有点像小时候第一次被爹妈带去游乐场的感觉。
小圆正在帮他准备晚上出行要穿的常服,回头见他一面出神一面傻笑, 忍不住啧了一声。
萧方回过神,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仿佛一个痴|汉,不由赧然, 引开话题:“小圆,你的婚期近了没有?”
记得去年就听小圆说要结婚了。
小圆嘿嘿笑:“劳皇上问,这单跑完,我就回去结婚了。”
“恭喜,恭喜。”萧方诚恳祝贺。
“同喜,同喜,”小圆喜笑颜开回他:“我家那位最喜欢听您和季将军的事,她说如果我有季将军一半会宠人,她也不跟我吵架。”
萧方抖了一下,第一次听人说到“宠”,脸上陡然一红.
回头想想,季云祺的确对他无有不应,无有不从,连他的一点点心思都体察得巨细无遗,更是心如鹿撞。
季云祺晚上来宫中接他时,被他盯着看得莫名其妙:“皇上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萧方笑眯眯地摇头,只是在走过转角的时候,看看左右无人,忽然踮脚在季云祺脸上飞快蹭过:“看我的压寨夫人好看。”
“大王厚爱。”季云祺忍不住笑:“今夜还盼大王垂怜,莫要弄疼我。”
虽然已经不知坦诚相见多少次,萧方还是臊了一下,头也没好意思抬,狠狠地小声抱怨:“明明每次都是你……”
“臣怎么了?”
萧方没好意思回答。
季云祺跟在后面闷笑,轻声追问:“皇上每次都只说‘出去’,‘不要’,臣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萧方恨得牙根痒,飞快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拔腿就走。
他们从西南方的朱雀门出,宫门外已有一辆马车正等着他们。
萧方认得那是季家的马车,想也不想便掀帘踏上,一抬头,正与一张脸迎面对上。
那张脸惨白如纸,两弯吊梢眼似笑非笑,高挺苍白的鼻梁下,垂着两尺多长的一条舌头,摇摇晃晃,毫无血色。
萧方嗷地一声尖叫出声,一个后跳,头撞在车顶上,仰面从马车上跌下去,正被季云祺接在臂弯里。
“公子别怕。”
“白白白白……”萧方顾不上头被撞得发晕,舌头都打成了结:“白无常出来了……”
“……”那白无常面无表情地掀开面具,冷冷地问:“我有这么可怕?”
车内另外两人不敢吱声,极有默契地点头。
萧方这才看清,在掀开面具的樊盛玉身旁还坐着两人,一人身着藏青色短打扮,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里还拿着一副枷锁,像是扮成阎罗殿的小鬼。
另一人没戴面具,但仿佛被一盆血从头浇到脚,脸上血糊糊的不说,一身白衣也血淋淋,反倒比小鬼看起来还可怕。
萧方定了定神,见那小鬼也掀开面具,欢喜亲热地叫他:“皇上。”
“云……云枫?”
他这才有胆子转过头去打量那个血人,不出所料,果然是秦槐。
季云祺扶他上车,吩咐车把式上路,这才坐回来,笑着给他解释:“中元节乃鬼游夜,中元前夜便是引鬼夜,人扮作稀奇古怪的模样,提前为幽魂开路,这是大檀的习俗。”
“还有这习俗?”
萧方心惊胆战地看着樊盛玉又把白无常的面具扯下来,面具上在眼瞳处开了洞,方便看路,那双吊梢眼配上樊盛玉冷若冰霜的秀目,当真是要冰冻千里的模样。
他识趣地乖乖收回目光。
“这要从景德帝说起,”季云祺笑道:“彼时皇权架空,大檀岌岌可危,景德帝于明月楼遇楚相,除内忧外患,大檀这才得以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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