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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十个上疏的小官吏也不寻常,短短几年被调离江南,流散至边城,几年之内全都死了。朕今日去见了其中一个,他被人一刀抹过颈子,伤口不深,侥幸活了下来,歪着脑袋在城东乞讨。”
    “指使他们联名上书的人,许诺他们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为保他们安心,那人向他们出示了皇帝的手谕。他记得很清楚,那上边是一个私印——山河主人。朕叫宫人把这个旧印找出来给他认,他认出来了。”
    “好了好了。”陈恨摸摸他的后脑,“没事儿,没事儿了。”
    李砚愈说下去,却愈发平静起来:“皇帝不能亲自去江南,所以这背后还牵扯到另一个人,替皇帝办这件事的人。”
    “那时候的江南官场,除却母后娘家的江南制造府,其余的,一代一代,全是徐歇的门生府吏。”
    徐右相徐歇,是徐醒的父亲,至永嘉年,已任三代丞相,位高权重。
    徐歇娶的是老皇帝的姊姊,早些年便去了。有这一层姻亲关系,要办起事情来,也更便宜。
    李砚继续道:“今日朕去城东见人,那人也都说了,就是徐歇。否则朕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是如何借李檀的手来办的。”
    陈恨细想了想,李砚的意思是,那时徐醒正给李檀做侍读,徐歇将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借由徐醒与李檀搭上了线。
    这事儿看起来是皇子争斗,事实上,李檀不过是被皇帝做棋子使了。
    这事儿,该不会是徐醒也掺和了。
    他……陈恨一怔,他多矜贵,他怎么会搅和进这种事情里?
    陈恨这时才恍然想起,徐醒从前的身子骨不能算弱,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大病了一场,才落下了旧疾。每至冬春,都咳得不成样子。
    李砚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问道:“在想什么?”
    “徐枕眠……”
    陈恨转念一想,徐醒身在世家,那时候又是李檀的侍读,做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
    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李砚又道:“朕派人查了宫中刑司造册,那一年六月十九,那册子上记了一杯织云。”
    织云是刑司专用的毒酒,喝下去织锦似的,千丝缠绕心肺。欲呕不能,欲咳不能,只能活生生地被折磨死。
    陈恨一惊:“那酒……莫不是让徐枕眠喝了?”
    他大概喝得不多,又被勉强救回来了,所以才留下了旧疾。
    照现下的状况来看,饮了织云的人一定是他。不过皇帝怎么会赐给徐醒一杯毒酒?他就不怕徐歇寒心?
    难不成那是徐醒自个儿的主意?
    陈恨轻声问道:“那杯毒酒原本是要给谁的?徐醒是不是想用自己去换谁?”
    “朕也想不明白。”
    “皇爷现下打算怎么办?”
    “朕说了要为皇长兄平反,就一定为他平反。”李砚停了停,斟酌道,“徐家根基太重,暂时还动不得,朕且慢慢布局。”
    至于老皇帝,陈恨想李砚对这件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个是兄长,一个是父亲,还牵扯到皇家之事。若是全揭出来,只怕引得朝中不稳。
    隐而不发,或许才是最好的法子。
    陈恨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唤道:“皇爷。”
    “等料理了徐家,朕代父亲颁罪己诏。”李砚的话掷地有声,“这件事情一定要明明白白的。”陈恨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情不仅仅牵扯到太子爷,还牵扯到几百个无辜的人。他笑了笑,心道李砚到底是肩膀宽厚了,有担当了。
    “嗯,皇爷做的很对。”
    李砚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这些话也就只能与你一个人说,要跟旁的人说,他们哪里懂得呢?”
    陈恨笑道:“方才奴在外边悄悄看着,还以为皇爷哭了,真是吓死了。”
    “你不是说你是半路折回来的么?怎么又悄悄在外边看着了?”
    “这个……”
    说了一个谎话,果然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
    “皇爷,天色不早了,洗把脸睡吧。”顺理成章的,陈恨推开他下了榻,“奴去找他们要些热水来。”
    他原是歪着身子去抱李砚的,那时候只顾着安慰他,半边身子被压麻了也不晓得,双脚才一落地,就站不稳了。
    李砚抓着他的胳膊,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陈恨捂脸:“腿麻。”
    李砚把他往榻上一扯:“你坐着吧,朕去要水。”
    然后陈恨越过内室的门,好疑惑地看着高公公领着两三个提着水桶的宫人进来了,他们全低着头,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皇爷,你是不是没说明白?”
    李砚拧着眉,想了一阵儿,忽然低头笑了:“想来是他们会错了意。”
    “嗯?他们想成什么了?”
    陈恨再问,李砚也只笑不语,他便甩了甩好了一些的腿,踱着步子自己出去问。
    他才出去,高公公正领着几个小太监要出去。
    “离亭,那个……皇爷年轻,你也年轻……你多保重身子……”高公公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偷偷地将药膏瓶子塞到他的衣袖里,“这是老奴方才去找老章要的,老奴亲自去的,别人不知道。底下人我敲打敲打,谁也不敢议论。”
    陈恨忙道:“等等,高公公,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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