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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今日胃口也好,虽然中午只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但晚上吃了整整一碗。”
    湛渊脸上着了喜色,接过手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药喝了么?”
    “今日又不肯喝了,弄洒了好几碗了,我们也劝说不动,还是没喝呢。大将军亲自劝劝吧,奴婢这就将药端过来。”
    “嗯。你下去吧。”
    段干卓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进来般,只是端坐在窗前,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窗外搓绵扯絮般的大雪,目光有些迷离。
    湛渊望着他看了一会儿,等手暖和了,身上的寒气也散了,才向他走去。
    湛渊拿起榻上一件狐皮袄子给他披上,摸了摸他的脸,“脸都凉成这样了,先不看了好不好?”说着就要伸手关窗。
    段干卓扯下身上的袄子,劈手扔到了他脸上。
    湛渊一怔,还是笑了笑,又捡起给他披上,“好好好,再看一会儿,我把火烧旺些就是了。你乖乖的,拿着这个手炉好不好?”
    见他接了手炉,又温顺了下来,湛渊才放下心来,又夹了几块木炭丢进火炉里,用火钳拨弄了一番。
    “阿卓是不是又闹脾气了?”湛渊看着他温和地笑,“听说你今日不肯喝糖水。”
    正说着,那婢女又端了五碗热气腾腾的药来,拿了一碗递与他。为防段干卓使性子乱闹腾,那些侍婢们总会多备几碗。
    湛渊舀一勺放嘴边吹了吹才放他嘴边,“是不是还得我哄着才肯喝呀?乖,喝一点。”
    段干卓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他,伸出一只手夺过来连带着碗一块泼在了他脸上,“不是糖水,是毒药,你害我。”
    药碗打在湛渊的颧骨上,紧接着就落了地,“哗啦”一声响。
    湛渊喉结滚了滚,抬手揩净了,摸着他的脸问了那个每日必问的问题,“阿卓,我是谁?”
    段干卓的目光更加迷茫,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像往常那般一口就说出来。歪着头想了很久,嘴张了又张,半天吐不出来。
    “阿卓……”湛渊一时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他盼着他能尽忘前世,不惜给他连喝了几个月让人变痴傻的甜草,就是希望他能忘了自己,二人好重新开始……可真看着他吞吞吐吐叫不上自己时,心里竟又是一般难言的苦滋味。
    “阿卓,我是这世上与你最亲近的人。”湛渊仰头看着他。
    “最亲近……最亲近……哦……”段干卓这才恍然大悟般站起身,拿食指指着他的脸欢欢喜喜道:“你是小笼包!是我娘子!”
    脖子上的锁链也被他摇得哗啦作响。
    湛渊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不忍心看他这幅欢喜的样子……这些日子,每当自己问他自己是谁时,他一认出自己就会流露出这幅欢天喜地的样儿来……
    “对对……”湛渊胡乱应着,又端起一碗来放嘴边吹着,“我是你娘子,又怎么会害你呢?阿卓乖,喝了这些甜水好不好?对你的身子好。”
    等看到那碗药时,段干卓脸上欢喜的神色逐渐消散了,又坐下,一环接一环地数着锁链玩,低声胡嘟囔,“我不想喝,我不想喝,我不想喝……”
    湛渊帮他把散乱的发丝理到耳后,打断他,“为什么不想喝?”
    段干卓眨巴眨巴眼,晃了晃脑袋,又指了指脑袋,认认真真地对湛渊说:“再喝我就傻了,比现在还傻。我现在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再喝的话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啦!我不想不认识你。”
    湛渊愣了一下,抵住了他的额头,双手抚摸着他的耳朵,“可是阿卓,我想你忘了我……”
    段干卓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明白过他话里的意思来,眼眶接着就有些泛红,嘴撅了起来,故意扭开了头不再看他。
    “好……”湛渊吻了吻他的脖颈,“不想喝今日就不喝了,明日再喝吧。”
    说完,湛渊便横抱起他往榻上跑,用淫荡的笑来掩饰心底的情恸,“阿卓,到了该亲亲的时辰喽。”
    只有在短暂的欢愉中湛渊才能不想心底的苦痛,才能不想二人还能走到什么时候,只用想,自己最珍惜的人还在自己身下,自己还能拥着他、与他一起沉溺在欲望的泥沼中……如此便够了。
    大雪翩飞的夜最易动情,红绡帐暖,睡榻轻摇;却也最易让人绝情,心字成灰,万般情肠终究也只能一笑了之。
    湛渊一睁眼,看到自己怀里的人没了,立马惊得清醒了。翻身下榻,只抓了中衣往身上一披,“来人来人!守夜的人呢?!”
    等侍从们鱼贯而进时,湛渊正看着那四只空了的药碗发愣。
    湛渊仍旧没从那些空碗上移开目光,喃喃道:“快去找他……快去……”
    一扫地的小仆一直在房门外鬼鬼祟祟地觑着,听到他这样说才不顾身份的冲了进来,“大将军,先生……先生在后院里……好像发了疯了……大将军您快去看看吧……”
    湛渊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大恸,抓起被衾搡开众人奔了出去。
    湛渊捏紧了被衾看着那人站定了。
    那人完全赤裸着身子踞坐在那棵桃树下。许是桃树干上的积雪落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在地上摸爬滚打的缘故,那人身上沾满了雪和污泥。
    段干卓身下半尺深的积雪狼藉,上面淋的鲜血一滴滴渗了进去,落了一地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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