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看向温仪:“任何人?”
温仪淡淡道:“任何人。”他看向怀中的元霄,语气便轻柔了些许,“告诉他们,最多后日,我便会与太子一道回宫。若不知好歹非要生事,陛下知道我的。”
元霄这一觉睡得实,黑甜黑甜,若非听见那声悠悠长叹,他还不会醒来。刚一睁眼,就觉得这床如云似锦,他没有睡过。床沿坐了一个人,头发散了开来垂到腰际,袖子一半不知何时被他揪着压在身下了,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人才未离开。
坐着的人,自然只有温仪。
温仪也没干别的,他在等太医过来,等人的这段时间,便在发呆。
想自己这漫长岁月,自肃岭起,自温家起,自大乾起,至如今。活得长久,但不曾见过多少生死。在肃岭时若非后头生了变故,或许他能在那里生活很久。但到底是会出山的,无所事事看着日升月落,潜意识中,似乎不是他会过的生活。
官话不会说,地也不会种,连钱也分不清。没有那家男女主人的帮助,温仪或许只能当个乞丐,讨些馒头吃。他本心存感激,可惜人终归是为利益所驱使,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家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味。
试想一个身上被斧子砍伤,不过两三日就连疤也不留下的人,怎能不被人当成另类?
可温仪还是会痛的。
身上痛,心里也痛。
痛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曾迷茫自己为何而来,如何归去。有一日无一日的过着,没有目的,没有信仰。直到历经两段人生,到了大乾。元帝硬生生给他扣了个帽子,以护国公的名义,将他圈在了大乾。他本来也能离开的,元帝却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能走到哪里去?而那时因太子落水,这一宫的宫人因此获罪。温仪忽然就意识到一点。不够强大,他就算活再久,也是枉然。
肃岭和赣州是他曾生活过的地方,一处贫瘠人烟稀少,一处富饶人口众多。他借肃岭的地和当初赣州温家本来就经营好的人脉,花了六年的时间,打造了一个关系网。至于严瑾和秦素歌,那是意外之喜。严瑾作为六扇门的弃子,因冤获罪,是温仪救了他。借此机会将这关系网交给严瑾打理。
西洲有瑶海,孤岛如仙山。
严瑾很珍惜获得新生的机会,将这零散的人脉关系一一收拢,便有了后来的易玄阁。是以人们只知易玄阁阁主是素来铁具覆面的严瑾,却不知严瑾上面还有个温仪。不过温仪把他们当兄弟,从来不要求什么。易玄阁既然是严瑾创立的,便是他的,想怎么处置都行。
站得高,望得远。
这异世之中他终是异类,或许只有在最高的地方,才能找到他心的归途。
温仪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大乾重新活下来,找到了人生意义所在。人终究是会变的,渐渐他就成了那个,杀伐果断,心如磐石的祸国公。
不错。
祸国国公——温仪。
飞沙激走石,抬手定生死。
便是在温仪发呆的时候,他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动了。
温仪回过头,就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顺便替他将被压住的袖子抽出来。“你把袖子拉出来不就好了吗?这样干坐着多累。”元霄坐起身,略带着埋怨,转念一想,又嘻嘻笑道,“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我?”
太子本以为温仪大约又像从前一样白他一眼,殊不知斜光纱影中,俊俏的温国公却笑起来,眼中带了流光,一只手就抚上他的脸。
“你说的对。我舍不得你。”
他或许比较慢热,可总有个人不遗余力去捂他。
这漫漫余生中,一颗心终于是被依偎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
记者:“请问温大人,是什么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呢。”
温仪:“一开始,是因为好奇。然后慢慢就——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抹眼睛】。”
元霄:“你会更早就喜欢我?”
记者温仪:“……”
就,还是早点打包送回凉州吧。
第92章 解毒之法
然而捂暖他的那个人——
本身就是顽石吧。
暧昧的氛围中,元霄眨眨眼,试探着说了一句:“就完啦?”
温仪:“……啊?”
元霄握上他的手蹭了蹭:“我当然知道你不舍得我,但不是应该情难自禁地抱上来吗?”话本中都是这样写的,就借各种机会顺理成章地亲亲摸摸——说起来,他们自从回到平都,别说亲亲摸摸做些‘风雅’的事,就连睡一张床的机会都没有。太子腆着脸求教,“琵琶还有好多曲子呢,要不我给你试试?”
温仪:“……”
呵。
手还在对方滑嫩嫩的脸上,他突然就没有感动的兴致了。温国公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开,却被太子拉住手:“话没说完呢,你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温仪诚恳道:“就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傻了吧唧的一个人在那伤秋感月。
薛云和古尔真差不多是被秦三一手一个拎过来的。古尔真就算了,好歹有些功夫底子,加上金拔汗不会不管他,所以他很淡定地看着自己在空中,问秦三:“你们大乾的人,都喜欢这样拎人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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