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舆之外传来长杖点地的声音,越行锋叹道:“要不我索性昏迷,也免了这事。”
沈翎退到他边上,貌似很难过地将他搂着:“还是别了。要是他们三个一急,把内息胡乱注入你的经脉,恐怕你真得半身不遂。”
越行锋又作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你这两天伺候得那么好,半身不遂也不错。”
沈翎往他侧脸勐地一拍:“你半身不遂,谁给我剥瓜子?我找别人剥去!”
想不到沈翎竟然顶嘴!依他的性格,说个前半句就差不多了,居然还多出后半句!
越行锋刚想反驳,常目就踏了进来,一口气没来得及憋回去,恰如其分地咳出声。
常目还是那句老话:“属下明白少主的拖延之策,相信再诊脉也是一样。衡州不日便可抵达,还望少主权衡轻重,莫要忘却一身血脉归于何处……”
沈翎听得昏昏欲睡,心说这三位可算是黔驴技穷、江郎才尽,说来说去,也没个花样。
忽觉手心一痒,越行锋的眼皮竟然动了动,沈翎一看便知,他又开始了。
刚好两人的手藏在被里,方便他挠手心。然沈翎今非昔比,指尖勐戳过去,痛得越行锋闷哼一声,微微睁了眼。
常目还以为他想通了,话音一顿,哪知他脑袋一歪,又“晕”过去。
一场冗长无聊的思想洗脑过去,常目走了。沈翎揉揉半睡着的眼,重新看着越行锋。
被心上人这般看着,往日是满心欢喜,但越行锋明白,今日沈翎含了另一种意思。方才常目的的确确说了一点新鲜词,其中最戳他心窝的,便是“迫在眉睫”。
是的,衡州近在咫尺,如果常目等人坚持拖着病榻开战,凭他一人之力,确实拦不住。
由始至终,羽从旁静坐,此时才说话:“若无意外,密信已在沈翌手中。”
越行锋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有意外呢?”
沈翎真想拧他脖子:“就不能说点好的?难不成你真由着那仨老头胡来?”
越行锋摸着鼻尖:“无论他们乱不乱来,都已经不是什么重点。他们动静这么大,消息早就传到衡州,搞不好大崇军队压境,严阵以待……”
“压境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沈翎怏怏地把他望着,“真的不能跑么?”
“能。只是不容易。”越行锋何尝不想一走了之,可十知阁派出的影魅重重叠叠守着,这几日连羽的亲信都难以靠近,更别说外人。
“要是我哥能把家将带来就好了。”沈翎垂头道。
“说不定……真来了。”越行锋手作嘘声状,“你们听。”
宁静的荒野忽地响起兵戈,连同车驾周遭的影魅也蠢蠢欲动。
从纷杂的骚动之中,三人分解出一个词:山贼。
有山贼来抢劫军队?这可真是奇了!
越行锋微微一笑,勐然将沈翎往胸口一摁,一支羽箭穿透车壁,便钉在厚毯之上。
羽迅速拆下绑在箭身的布条,刚塞进越行锋手中,车帘被影魅撩起。
“少主!”影魅毕竟是专属于王族的卫队,与大崇乐氏的影卫无异,故而十知阁再放肆,这些影魅仍然对越行锋忠心耿耿。
“无妨。”越行锋“病弱”地挥挥手,示意羽把箭交出去。
影魅接了箭后,即刻退了出去,随后就是一连串严防死守的刀剑乱响。
车舆内的三人丝毫不关心外头的状况,他们很清楚,那封密信,送到了。
越行锋将那布条展开,其上所书还不足十字:明日戌时,东山林。
只有时间、地点,人名、署名,都没有。这是让谁去?
照道理来说,是沈翎以花家家主的名义送出密信,且是送到沈翌手中。所以于情于理,这布条应是送给他,而非越行锋。
刚想把布条拿回来,越行锋就将它往怀里一塞:“我去。”
沈翎表示不解:“信是我送的,自然是我的人,当然得我去。你就继续装病吧。”
“你确定……是你的人?”越行锋盯着他,见他把头撇开,又转去羽那头,“你也觉得是花家的人,或是他家?”
“至少不是花家。”羽面色笃定,看沈翎一脸疑惑,“如果是花家,必定有署名,即便没有,也会有一枚印记,以便分辨。”
“那……是我哥?”沈翎不太确定,因为以沈翌的一身正气,绝不会扮作山贼。
越行锋堪堪笑着:“你自己都觉得不是,又何必勉强说呢?”外头渐渐静下来,越行锋随之将音量压低,“若我猜得不错,他们是影卫。”
沈翎瞠目道:“影卫!那是帝君的人。如今的沈家,如何能驱使影卫?”
看他又在杞人忧天,越行锋只好说个清楚:“听好了。未必只有帝君皇子才能驱使影卫,当初你昭国公府可以,今日的柴家更是有这个本事。至于奉谁的命,自不必我多说。”
沈翎仍是不解:“难道我哥如今连家将也无法驱使,还要求助于柴石州?”
越行锋晃着指头:“你哥,不会求助。至于柴石州如何得知,那就要等日后留命去问你哥了。反正这批”山贼”的能力在昭国公府的家将之上,这点不用怀疑。”
不知此人是何时掂量了沈家家将的能力,不过说句实话,那些家将的确及不上帝君身边的影卫。即便沈翎向来维护自家人,亦是不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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