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州是压着嗓子骂人,他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上,侧首揉眉心,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孙老从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与顾州耳语。
“什么?”顾州不可置信地盯着孙老,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出办公室,命令警卫长立刻到广场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监狱大门外停着一辆涂漆的吉普车,覆盖着厚重的大雪,一圈武装士兵举着枪对准车身,顾州赶到的时候,他拔出了风衣背后的克格勃。
“怎么回事?”
“几分钟前一辆吉普车出现在门外,但是车里没有司机,车子熄火,所有的仪表盘全部都是关闭的。更奇怪的是,车身上印着监狱警卫部队的徽章。”
警卫长这时匆匆赶来,在看见车子的一瞬间,他就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是我们派出去的武装车辆!”
“车上有没有爆炸性武器?或者其他摧毁性新型炸药?防止恐怖分子袭击。”
“报告监狱长,没有。”
“那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一个人。”
顾州绷紧唇角,全副武装的拆弹专家已经赶到现场,他们在得到顾州指令后,进入包围圈准备打开车门。
众人皆屏息凝神,无关人等已疏散至安全区,只有顾州紧握黑枪站在雪地中,他的手移向腰后,那里插着两柄短切刀。
车门安全打开,专家用仪器检查过之后进入车内,半晌,他们退出来——抬着一个人退出来。
把这个人放在雪地上之后,专家抬手朝顾州做手势,示意车厢中没有危险。顾州提着枪上前,蹲下身端详雪地里的人,那人浑身是血,衣服破烂,但看得出是军装,此时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冰壳子,整个人就像是从冰堆里刨出来的尸体,如果不看他尚且颤抖的嘴唇的话。
他眯缝的眼睛看见顾州的脸,僵硬地抬起一只手,嘴唇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重复着什么话,叫顾州过去听。
顾州握紧枪柄,枪口抵住那人的额头,然后低下耳朵挨近他的嘴唇,断断续续的声音中,他终于拼凑出四个字:“大兴安岭。”
第79章 四顾为州
“什么大兴安岭?”顾州眉头一跳,猛地抬头,躺在雪地的那人见他离开,手抖得更加厉害,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拼命想说些什么,但极度的寒冷让他进气赶不上出气。
警卫长提着枪跑过来,俯身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发出惊呼:“这是赵队长!是缉拿小组的赵沛赵队长!”
顾州站起身,严厉的目光转向警卫长:“你说这是缉拿小组的队长?”
“是的,监狱长。”警卫长立正打报告,“您看这辆车,漆着燕城监狱的标志,我不会认错,这是我亲自派出去的武装车。赵沛是我批下去的,是很有资历的老辈。”
顾州看了看赵沛,赵沛紧闭双眼,蜷缩着身子不断痉挛,嘴唇泛起浓重的紫黑色。顾州抿唇叫来孙老,让他立刻喊人来将赵沛送进医院治疗。
吉普车被拖车运走,停放在车库中。天上飘着小雪,警卫长给顾州撑伞,急急走进车库的大门,里面亮着探照大灯,光照在一辆悬空的车子上,反射出刺目的雪光。
“报告监狱长,十分钟前我们接到保卫处的电话,说门前开来一辆军用吉普车。我们的士兵以为是哪位上级下来视察,正欲上前询问,却发现车子里没有司机,只有一个人躺在后座上。最诡异的是,整辆车没有启动的迹象,车身上的雪有五厘米厚,保存相当完整,就像是在雪地里放了三天三夜,然后瞬间被转移到了这里一样。”
检查的工作人员摘掉头盔对顾州简单报告了情况,顾州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他看得很仔细。后视镜上有错杂的弹痕,车胎爆掉了一个,风窗上爬满钢化玻璃被打中之后碎裂的蜘蛛网,前缘挡板位置略有偏斜,一个后车灯被利器击碎,油箱附近留着一个弹孔,应该是准备击打油箱但没有击中。
所有的痕迹都显示出快速、准确的特征,每一处弹孔都对准致命部位,这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武装冲突,而像是众多的狙击手在同一时间开枪,枪枪直指要害。
顾州叫人来把车上的雪扫开,露出的绿色钢板上溅着已经冻硬的殷红的血迹,顾州用刀轻轻刮一下,刮不动,像是血水直接从钢板上长出来了。
“在极度寒冷下,温热的人血溅到冰冷的钢板,瞬间就凝结,砍都砍不下来。”顾州说,“以前的人水葬,先把棺材在冰窖里冻上七天,再活剥一张新鲜牛皮把棺材裹住,鲜血一沾上冷的棺材板立刻把边角封死,沉在水底几百年一滴水都渗不进去。”
“监狱长的意思是,这辆车是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遭遇袭击?”
顾州点头,他把那些弹孔指给警卫长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是一颗子弹造成的。车子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弹痕,敌方打击非常精准,初步认为不超过三十秒,战斗就结束了。”
警卫长没有回话,他有点震惊,顾州挥手示意工作人员打开四扇车门,从里面扑出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在场的诸位皆掩鼻退后。
拆弹专家再次确认全车没有爆炸装置,顾州脱下手套蒙住口鼻,俯身看车厢内部的陈设,他颀长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整个车库安静得仿佛无人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