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有一大堆尸体等着我们,指挥官,实验室的冷冻舱里还冻着一箱子烂掉的蛇,我们要与它打交道。植物标本和分类学只进行了一半,我们得按顺序来。”
“就明天,排到明天最早的去,杨教授,你知道这只鹰意味着什么。这可是活体,它的研究价值比烂掉的蛇高上一万倍。排到后天?这可不行。”
“这只鹰跟我们见识过的鹰没什么不同,就是体型大了点,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看看这里的生物,哪个不是无限生长的?”
“不,教授,我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你要明白,这是46亿年前的地球,出现这种进化完全的生物,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请务必提前解码,就提前一天,我会把文书签好字交给您。”
“指挥官,按照排序这个得排到18号去,实验室里的机器不够用了,现在一半都序号都还没过去。老天,尸体等着见我们。有人在喊我了,我五分钟后就得赶到实验室。”
“我会给您提交申请,马上就会有你想要的一切仪器送过来,教授,机器不够用您怎么不早点说?看,我的签字笔已经拧开了,我立刻就能把文件交到上面去。”
“好的,指挥官先生,这可是您许诺的,我希望在我明天睁眼时就能看到崭新的机器摆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我也许会考虑把18号挪到明天中午去。”
“早上,杨教授,明天早上。”
“上午10点,真的不能再早了,毒理检测都要48小时。God,就这样的吧,我得走了,再见,指挥官。”
杨奇华低声喊了耶稣的名字,扶好自己的眼镜,提着箱子匆匆离开CUBL,肖卓铭甩着纸跟在后头,他们激烈地讨论着某个问题消失在电梯间。
季垚靠在投影池旁边,撑着扶手掐自己的眉心,咬着后牙槽呼出一口气,眉心一下就被掐红了。他挥手示意旁边工作的专家们先散会,走到十米高的单面玻璃墙前站定,看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和巨型圆台上沉睡的巨鹰,那就像一座沉睡的神像。
空旷的房间中,顶灯一盏一盏接连熄灭,黑暗像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季垚只在自己头顶留了一盏灯,透过玻璃墙,他能看到实验台上的白色灯光,漂浮着,渺茫似天上的星星。
他在墙上看到自己无数个倒影,他能看到里面,但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黑暗中的镜像尤其明显,一晃神,面前一层一层都是自己的脸,像梦境,桃花不知开到梦境的第几层。
忽然平整的镜像中出现了涟漪,涟漪中有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像透过水光看湖底的金色泥沙,天空都倒映在里面。季垚抄着衣兜没有回头,他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然后站在了自己身边。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季垚笑着问符衷,侧着身子往他身边走一步。
符衷低头在他唇上亲一下,隔着一层玻璃墙,墙后的医疗专家们正在工作,当然,他们是看不见墙另一边的模样的。符衷伸出手,摊开手心,说:“我知道你在CUBL,统共也没几个地方,总能找到的。”
他这句普通的话却无意中说到了季垚最柔软的心坎里去,就好像不论自己走多远,他总能找得到。
季垚看看符衷的手心,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扣住他的手指。他们保持这个姿势站在灯下,符衷悄悄踮踮脚,看着巨鹰说:“我们去天文台吧,我说过要带你去的。”
天文台关上了天窗,如果是在晴朗的夜里,整个穹顶就收拢在地下,那样就能看到明亮的星光,不用开灯就看得清纸上的字。此时因为下雨,玻璃天窗合上了,还蒙着一层水雾。
看不到星星,季垚觉得有点可惜,符衷却在这时说星星藏在他眼睛里,一句挺俗套的情话,季垚忽然红了耳朵。
“你刚才去哪了?”季垚走近一点,在他脖子上嗅一嗅,皱起了眉头,“有一股薄荷糖的味道,这不是你的味道。”
“我去了朱旻医生的实验室,林奈·道恩也在那里,他吃了薄荷糖,实验室有这个味道。”符衷没有说谎,他把一切都如实道来,包括林奈·道恩这个人,他也没有刻意回避。
季垚知道道恩是谁,道恩金发碧眼,是个漂亮的男孩,看上一眼就很难忘记,季垚曾在文件夹中见过道恩的照片。他在符衷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太高兴——他不太喜欢道恩。
符衷看出了季垚的不高兴,因为季垚来脾气的时候,眉峰就蹙得紧紧的,撇着眼尾不愿意看他。符衷上前伸手捞住季垚的腰,把他抱进怀里,说:“那你就靠我近一点,用你身上的鼠尾草香赶走那股薄荷糖的味道。”
脖子上痒痒的,符衷知道那是季垚蹭了蹭头发,他的嘴唇擦着自己脖子的曲线,像是随时准备接吻。季垚也抬手抱住他,稍微分开一点,警告:“以后你离那个漂亮男孩远点,听见没有?”
“当然,首长。”符衷低头亲亲季垚的脸颊,以此表示他的服从命令,这是他的特权,只有他有权力亲吻指挥官的任何一寸皮肤。
季垚虽然不喜欢道恩,但也仅仅局限于在符衷身上,道恩是神经医学专家,季垚在这方面很尊敬他。季垚很快就不再为道恩的事烦恼了,符衷愿意对他说实话,就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说起来你去找朱旻干什么?”季垚问,他把手扣在符衷腰上,两个人的皮带扣顶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