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做过这种手术吗?”季垚问他。
朱旻想了想,把头上的医官帽摘下来掖进腰带,然后把头发扎起来,挽了一个紧紧的小髻子,说:“做过很多呢,像给断腿的伤兵安上金属骨骼,安装心脏起搏器......咱们不就是干这个的。”
季垚知道他充满自信,于是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刚才你去了露台上?”朱旻说,“我听哨兵报告的。”
“嗯。”季垚点点头,“跟符衷打了个电话。”
“我听人说你回来时状态不是很好,回房就睡了。”朱旻瞥了他一眼,“没事儿吧?”
“我的精神出问题了,我有时候会分不清时间。太累了,睡觉也睡不好,总是想起不好的事情,想东想西。”季垚说,他一只手放在衣兜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
朱旻摸着嘴唇想了会儿,手上不停地转着笔,说:“等会儿我送你几包东西,泡了热水后当茶喝,能凝神静气、帮助睡眠,连道恩都说好。我那儿还有的多,分些给你,希望能有用。”
“谢谢你。”季垚眯着眼睛,眉峰紧紧地皱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严厉,“等会儿做手术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背上的那些疤痕给去了?我一直都想这么干,但一直没时间。”
“当然可以。我很抱歉没有在成都医疗中心里的时候就帮你去掉那些伤疤,我想一开始就该那么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错过了。”朱旻笑了笑,摊开手表示自己的疑惑。
季垚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错过的东西太多了,弥补的时候却又没有当初那种心情。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时间去做手术,现在危急关头,他反而放松下来,觉得一切都可以停下来慢慢走了。身体在向前奔跑,灵魂却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季垚觉得自己应该停下来了,就算他没有追上时间,但在这时他觉得任何追赶都不再是非做不可的了。
过了会儿他回头朝大厅里面看了看,穿着白褂子的研究员推着装满了器具和药品的手推车往另一边走去,季垚听到轮子滚动时骨碌碌的声音。他想起了什么,问:“‘毒血计划’怎么样?”
“Ⅲ型药研究出来后就暂停了,因为Ⅲ型药已经足以对付目前的龙血污染疫情。北极那边反映都挺好,肖卓铭说发病患者的病情均有所好转,不日便能恢复正常。希望她没有说谎。”
“那这样就很好,你们完成了一项了不得的伟大工作。不过Ⅲ型药还是不能作为疫苗吗?”
“我想现在还是不要称作疫苗比较好。”朱旻在心里思忖了一阵,“你知道,时间紧迫,我们也只是摸索着造出了临时有效的药剂。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就刚好生效了,我无法保证长久有效,也无法保证100%生效。‘龙血污染’目前来说还是个难题,它没法治愈。但我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一切问题都是可以彻底解决的。”
季垚看着朱旻,他从朱旻身上看到了一种他想象的那种魔力和神秘。季垚认为自己没有想象力,想象力是像朱旻这样的人会拥有的。季垚想看到的是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有用武之地,高尚的人们能够在他的保护下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季垚赞许地点点头,说:“等回家去了之后你一定能找个好实验室大显身手的。”
朱旻乐呵呵地笑起来,不过他马上又换上了一副忧郁的神情:“我听说不光是北极,北极之外的地方也出现了这种疫病。在拥挤不堪的地下避难所里,卫生状况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回去救他们呢,所以你得好好地活下去,大猪。”季垚对他说。
“我会的。”朱旻答应了,他握紧了拳头,似乎信心百倍,“虽然这么说有点儿没必要,但我还是想说——指挥官,谢谢你。”
窗外的冷雾漂移过去,水汽氤氲的地方使得海水和建筑物都黯然失色,被自身的体温和沁凉的空气闹得脑袋发晕的季垚偏过头:“为什么要谢我?”
朱旻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是感谢你对我们的扶持和保护。我说我不去追名逐利,我要名利奔我而来,如果没有像你这样的指挥官的话,我想这大概会是个像奔月那么难实现的梦想了。时间局的眼光确实不错,选了你这么个年轻人当指挥官。你上进、富有思想、敢于反抗和突破,是个积极分子。如果选个四五十岁的保守派来领导我们,大概会有一大批优秀的叛逆精英要被打压得一无是处了。”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好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季垚盯住他的眼睛。
“当然没有,你了解我的,如果有坏消息我就直说了。当朋友当了这么久,是该做出点评价对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的看法帮你更客观地认识自己。”
季垚的眉峰舒展开来,但过会儿就重新皱了回去。朱旻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在思考,季垚是个喜欢默默思考的人。朱旻侧了一下身子朝另一头的楼梯口看去,一头金发的林奈·道恩挨着墙边站着,手里提着文件袋,时不时往朱旻这边扫一眼,大部分时候他的蓝色眼睛是看向窗外阴怖的大雪的。
朱旻朝道恩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随后就过来,道恩踮着脚朝他欢快地招招手。朱旻笑了笑,转头面向季垚:“时空通道被毁了对吧?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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