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茵一时间失了声色,她怎么变了性子似的,突然说出这番妄议的话。
“夫人,侯爷来了。”
就在此时,主院的大丫鬟夕晴进来禀报。
谢之茵怔了怔,云清鸿整月都来不了两回,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过来她这儿了?
来不及多想,她端容定定看住云姒,低声提醒:“姒儿,这话私下跟娘说就罢了,切莫叫你爹听见!”
这话刚落,便见有人踱步入内,来人威武健壮,眉峰上扬,全身上下皆是侃然之态,正是永安侯云清鸿。
谢之茵起身颔首:“侯爷。”
视线无声掠过这个男人,云姒徐徐站到谢之茵边上,神色平淡,不透半点情绪:“爹。”
云清鸿淡淡嗯了声,精锐的眼神瞥了眼谢之茵。
下人方才向他禀报,四姑娘回府坐的马车,镶金嵌玉,锦绸盛裹,显然是宫里来的,于是他问了云姒的去处,便匆匆过来了。
先前他和谢之茵闹僵过一次,他即便不常来主院,也从未亏待过她,却不知她为何就是死活不同意云姒嫁入宫中,非要和他对着干,说不准今日就是她怂恿云姒入的宫。
云清鸿转回视线,声色雄厚,神情严肃:“姒儿,你去宫里干什么了?”
她爹对柳姨娘百依百顺,看她娘时却蕴极不满,云姒只觉得可笑,她唇角微抬,面上不露声色:“和陛下喝了会儿茶,便回来了。”
末了,她又刻意添了句:“是女儿自己要去的。”
云姒将此事从谢之茵身上推了个干净,云清鸿怎么听不出来,他抿着唇,半信半疑复问道:“只是喝茶而已?”
娇艳的红唇弯起浅痕,云姒垂下眼睑,一抹幽深自眸心流露:“是了,毕竟日久才见人心,迟早要嫁的,早些知晓一二,心里有个准,免得到时太陌然,爹若觉得不妥,女儿日后不去了便是。”
云清鸿紧锁的眉这才松开了些,清了清嗓子:“陛下不怪,多去去也无妨,但宫中不比府里,言辞切记拿捏好分寸,以免惹祸上身。”
云姒低眉点头,温顺如旧:“女儿晓得了。”
云姒没听信她娘的话去退婚,云清鸿便放心了。
云清鸿侧眸瞧了眼谢之茵,她脸上无半点胭脂水粉,面色憔悴了不少,好在五官天生清丽,只要稍加妆扮,是丝毫不逊色于柳氏的。
若不是谢之茵这些年来对他平淡如水,他也不至于冷落了她,毕竟结发妻子,到底还是有感情在。
“姒儿,你先回去吧。”云清鸿的语气较之前柔和了不少。
云姒静默片刻,悄悄捏了捏谢之茵的手心后便退了出去。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了他们二人。
这是自上回争吵后,云清鸿第一次来主院,他提步到桌前坐下,谢之茵不声不响,低头为他沏茶。
那双巧手,如今清瘦如柴,云清鸿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疼惜:“之茵……”
他柔声去握她的手,谢之茵却像被毒蝎蜇到了似的,倏地缩回,随之“嘭”得一声,瓷壶落到地上砸了个破碎。
谢之茵忙蹲下身子去捡:“妾身愚钝。”
云清鸿皱了皱眉,她性情娴静,自从跟了他后,向来对他言听计从,何时这般惧怕他了。
谢之茵下一刻便被那人厚实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云清鸿扬手将她揽近了些:“这种事让下人来就行了。”
这回倒是没躲避,趁着他心情不错,谢之茵略一思踱后低言:“侯爷,姒儿的婚事……”
她想说什么,云清鸿自然知道,他截下她的话:“之茵,这是为了姒儿好,也是云家莫大的尊荣!”
云清鸿低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背:“从前是我疏忽你了,今夜我宿在你这儿可好?别再拿这事跟我置气了。”
果然还是不同意,谢之茵眉眼低垂,不动声色退离半步,闷着声:“今日持斋,诸多事不宜,望侯爷见谅。”
这话一听,云清鸿立刻来了怒意:“持斋持斋,又是持斋!你怎么就不能同素锦一样,搜罗首饰绸缎寻些乐子消遣,为何成日足不出户,非要在屋里念叨这些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侯府亏待了你!”
他语气极为不悦,谢之茵却只是正襟而立,置若罔闻般无言。
云清鸿的耐心顿然全无,刚才生出的那半点疼她的心思转瞬散尽,气哼一声甩袖离开。
门重重地关上,谢之茵泛白的双唇微抖着,她紧闭双眸,良久才睁开眼,颤悠悠挪步到床沿坐下。
她弯下身子,探手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梨花木锦盒,放在膝上。
锦盒的成色质地都算不上大好,她却当心头宝似的,细细抚过。
不一会儿,有人敲了两下门,谢之茵立刻扯过丝被盖住锦盒。
她答了声,夕晴推门进来:“夫人,侯爷命奴婢来收拾。”
夕晴捡了地上的瓷壶碎骸后,瞅见她丝被散乱,便走了过去:“奴婢替夫人整理床铺。”
谢之茵很快抬了抬手:“不必了,出去吧。”
夕晴略微一顿,福了福身子,应声退出了屋子。
*
乌云翻墨,几道电光纵横闪过,随之而来数声闷雷。
云姒回兰苑的路上,步调不太慢,她可不想一天湿透两回,必须在暴雨倾落前赶回兰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