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多久,蒋蓠就来了。
她先前给江苒送了几回东西,原来是想要乘机嘲讽她,偏偏没从江苒手上讨到半分好,反倒赔了不少好东西进去。连着好几回,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种程度的小心思只怕撼动不了江苒。
她眼见着就要离开烟雨台,往京城去了,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一口气,便叫了自幼跟在身侧的嬷嬷一道过来,想要借着教江苒礼数的借口,好好地教训她一番。如今她们人多势众,三七杜若等人阻拦不及,便叫一干人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蒋蓠清楚得很,江锦这些时日虽不对自己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向着江苒,然而今日回京,江锦要随侍到太子身侧去,想来没空管两个小娘子的口角,她这才敢带着人闯进来。
却不料才一进院子,就见到裴云起同江苒坐在一处,这两人仿佛方才还交谈甚欢,如今齐齐瞧过来,倒是显得她十分多余。
裴云起仿佛觉得很愉快,同江苒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多一些平日罕见的温柔,像是冰雪消融,可再瞧过来的时候,微微化了的寒冰又重新动得结结实实,只显得冰冷而疏离。
蒋蓠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站在了原地,连同裴云起行礼都忘了。
还是她身边的丫鬟拉了她一把,她才慌慌张张地行礼道:“太子哥哥,我不知道您在这儿,是我冒犯了。”
裴云起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身边坐着的江苒。
她坐得端端正正,嘴角还挂着笑意,像是对蒋蓠跪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然而,从礼法上来说,这会儿能这样坐在他身侧接受众人行礼的,只能是太子妃。
他不由有些无奈,到底纵容了她这样不知礼的举动,只是淡淡回了蒋蓠,“孤同江相、伯喻是君臣,蒋娘子对孤的称谓,只怕有些不妥。”
其实蒋蓠也不是头一回一厢情愿地如此唤他,可裴云起如此正面回应表示自己的不喜,还是第一次。
他明确地表示,他不喜欢她这样过于亲近的称呼,她不配。
可蒋蓠先前,分明听说裴云起十分关照江苒,即便后来他表明了真正的身份,两人也十分亲近,下人们不止一回听见江苒喊他哥哥。
凭什么,她就不能呢?
蒋蓠脸色煞白。
可眼前之人是太子,不是她能冲撞得了的,便是再觉得委屈,她都只能咽下去。
她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如今是来寻江苒麻烦的,慌慌张张地请罪道:“是臣女无状唐突了。”
江苒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裴云起在她跟前虽有些清冷,然而待她一贯十分温和,她还是第一回 瞧见他叫人如此害怕的模样。
新鲜且……解气。
裴云起又道:“蒋娘子贸然闯入,乃是为何?”
江苒跟着他的话将视线投向蒋蓠,饶有兴致地想看一看她又打算玩什么花样。
蒋蓠战战兢兢地道:“……臣女,担忧,担忧妹妹不明白京城的规矩,便将身边的嬷嬷带来,想要请她们教一教妹妹,省得在外出差池。”
江苒心知,只怕这教导是假,教训是真。
她施施然地道:“可是殿下在的时候,姐姐你怎么好贸贸然闯进来,姐姐你也承认了自己言行无状,你这规矩,学了跟没学,好像也没差?”
蒋蓠:“……”
裴云起单手撑着下颔,略略垂眼,看向眼前怼人怼得眉飞色舞的江苒。
嗯,虽然没规矩了些,胜在天然可爱。
心眼儿偏到了天边去的太子殿下如是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我不是来睡觉,我是来给你撑腰的。
江锦:在赶去给妹妹撑腰的路上,我总是晚他一步,恨!
第34章
蒋蓠局促地站在原地,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先被裴云起丝毫不给面子地训斥了,又旋即叫江苒说了一通, 如今简直恨不能转身就走。
她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然而触及裴云起清冷的眼神, 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了,便只能咬着嘴唇, 惶惑不安地站着, 唯恐再惹他生厌。
江苒单手托腮,笑吟吟地道:“姐姐怎么不说话了?”
蒋蓠暗暗地瞪了她一眼, 心里有些忌惮, 便只好道:“妹妹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 相府是最重规矩的, 我未进府前, 便学了许久的规矩, 我当真是为了妹妹好。”
她说着, 便将身后几个嬷嬷推了出来,忍着气笑道:“几位嬷嬷都是公府出身的, 虽然严苛了些, 可妹妹总要学的,早些学起来, 也能少吃些苦头不是?”
江苒视线从那几个嘴角法令纹深刻, 瞧着就不太面善的嬷嬷身上滑过, 心有戚戚焉。
相府毕竟在京中, 她将来的一举一动,都在整个京城权贵圈里头代表相府的脸面, 说来也的确要有些规矩的。
蒋蓠不过是将她可能要遭遇的麻烦事儿提前了而已。
江苒淡淡地道:“多谢姐姐思虑周到,只是我想,我要学什么规矩,要谁来教,母亲自然会有安排,便不劳烦姐姐了。”
裴云起微微侧头,便能看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安静又镇定,像是已经沮丧地接受了不得不学规矩这个现实。
他忽然觉得有一点儿不舒服。
他不喜欢她低头认输,不论是何时,他熟悉的那个江四娘子,都该是明艳逼人,从不服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