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司正一个哆嗦,国库是陛下的私人小金库,陛下向来爱钱,每月总要兴致勃勃查点,上次清点时发现少了三百两银子,陛下勃然大怒,让管事的十个人一起挨了三百板子……
蒋司正不敢让皇帝花钱,说不得,只能自己垫上了……
想起嗷嗷待哺一个比一个能吃的少年,蒋司正心头发疼……
祭酒又在蒋司正受伤的心上插了一刀:“陛下听说之前的膳食是蒋司正一手操办,想必那菜肴定是蒋司正极为钟爱的,陛下体恤你,命司正每日照旧例用膳。”
蒋司正如遭雷击:“我是司正!那些饭菜是给监生的!按规矩,我该去何来院用膳啊!”
何来院菜肴精美,只有博士以上职位的国子监官员方才有资历来此地吃饭。
祭酒叹口气道:“蒋司正说的是规矩,我说的是旨意,按哪个办,你自己想想吧。”
说罢,就要起身离去。
蒋司正揪住祭酒的袖子,欲哭无泪:“以祭酒大人看,陛下为何会下这道旨意?”
他是真的被这道旨意整懵了,陛下向来不喜国子监,对那帮总爱指点江山的监生出手向来狠辣,人皮稻草立在门前血迹未干,暴君怎么可能会让宫中伺候娘娘们的厨子来此地给监生做膳食吃?还从国库里出钱补贴?
别说是雍炽这个暴戾成性的君王,翻遍史书,就连最礼贤下士的皇帝也没这般行事过!
……
蒋司正虽四舍五入是个国戚,但向来和那位冷面暴君不熟,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根本摸不清雍炽的心思。
“你若是把国子监里头的学生全当十几岁的少年来欺哄,那早晚要跌大跟头。”祭酒叹口气,对他推心置腹道:“孩子们的家世你也晓得,那个魏九朝,是郡主家的小少爷吧,还有陆唯时,她母亲也常去宫中陪贵人们说话,层层牵连,上达天听也不是不可能!”
蒋司正倒抽凉气,忙不迭道:“属下知晓了。”
“监生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家里一个个金尊玉贵娇养着。”祭酒沉着的望向他:“家里人送他们到国子监,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受委屈的!这一点,你要时刻谨记啊!”
“是是是!”蒋司正满头冷汗:“属下铭记在下,定会把此事当头等要事来办!”
国子监膳堂,宫中厨师做出的各色美味菜肴依次排开,等待监生的选择,苔条湖藕,红烧脆带鱼,脆炸乳鸽……眼花缭乱饭香扑鼻,别说监生,就连一向在何来院吃饭的官员们也闻讯赶来,端着饭盘直勾勾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食欲大开。
然而所有的美味都和蒋司正无关。堂堂一校司正,正蹲在角落里苦着脸,孤独的吃着国子监以往清汤寡水的菜式。
圣旨说得分明,他在国子监一天,便要吃这菜式一天。
蒋司正也是个极重口舌之欲讲究品质的人,家中养着十几号厨子,南北佳肴一应俱全。结果被圣旨发落到来吃这等玩意儿,说好听点是调理饮食,说难听点是生不如死。
这顿午餐大大破环了蒋司正的职场幸福感,他甚至动了想要卷铺盖回家的心思。
天天吃清水煮菜,他留在国子监再风光,活得也没滋没味儿!
偏偏那些不长眼的监生们还总是成群结队,端着冒香气的餐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陆兄,待会儿尝尝我的荷包里脊,听说是宫中名肴呢。”
司正紧盯挂汁鲜亮的里脊,愈发觉得今日饭菜格外难以下咽!
“我点的是红烧狮子头,好久不回家了,方才一看那掌勺的气势,我就知道这道淮扬菜绝对正宗。”
……
蒋司正默默放下筷子,准备起身离开这伤心之地。
“司正也在这里。”走过来的两位监生并不知有圣旨,恭敬问道:“今日菜色极佳,司正菜肴为何如此清淡?不如屈尊和学生们一起用膳?”
“不必了。”蒋司正按耐住蹭饭的心,狂咽口水,胖脸抽搐:“郎中说我体胖,不宜吃肥美厚味之物。”
蒋司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干脆直接把锅甩给郎中。
“原来如此!佳肴当前,犹自岿然不动,司正真乃奇人,学生佩服!”两位监生恍然大悟,望着蒋司正餐盘里的豆腐煞有其是的点点头:“多吃豆腐,司正定能延年益寿。”
蒋司正深吸一口气,延年益寿个鬼,他快被气得原地昏厥了好吗!
旁人都去膳堂享用皇帝恩典时,齐宥却始终没现身,他因写得字太不规范,被先生留堂了。
齐宥一撩帘子出厅堂,在外头等半晌的魏九朝赵昭忙围上来道:“先生没罚你吧?”
齐宥摇摇头:“先生也知我努力了,只是看着我的字叹气,没多说什么,只让我回家再练练。”
赵昭颦眉:“这是何意?”
齐宥嘀咕道:“没救的意思呗。”
说罢惨兮兮回头看魏九朝:“九朝你说,我写的字不算丑吧,你不也夸过我写的大字好看么!”
齐宥觉得自己够有天赋了,穿书之后勤学苦练,从毛笔都没摸过到能写出规规整整的大字,他都想为自己的进步鼓掌。
可惜春闱要用的是比小楷还要端正几分的台阁体。
魏九朝点点头道:“阿宥的字写得还成,只是瞧着大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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