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画出一把商制的刀,又在刀的边上添了一把当日孙昭用来刺哑巴的长丨枪。
在感觉到身旁少年因为她打算赠予的东西而呼吸深长起来后,赵灵微又手下潇洒一挥,画出了一匹马。
只不过,有着琉璃色眼睛的少年先前画的那匹马又俊又壮,她画的却是既丑又憨。
可,不是她的马丑,而是她真的没有好好地学过绘画。
这两厢一对比,赵灵微自是心下尴尬。
听到从身旁传来的轻笑声,她连头也不抬,就只是低声威胁道:“不许笑。不许笑听见没有?”
赵灵微轻咳一声。她威胁完了人,便该继续考虑该怎么画下去了。
她还有其它东西想要给对方,却是也想不到该怎么把那些画出来了。
因而她便说道:“我……还可命人再给你一点盐,包扎伤口的棉布,还有医师给你用的药。等你一个人赶路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换药。”
哑巴的喉咙里又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声音,仿佛是在对她说“好”。
风渐渐大了起来。
太阳也没有先前的那般明亮了,仿佛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雾气。
可两人却依旧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止了流逝,待到好一会儿之后,赵灵微才主动说道:“其实,我这次去北边的王城,是为了嫁人。”
这听起来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语,却是在坐在身旁的魏国太子一下便乱了呼吸。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也可以不去问,却是在下一刻便十分勉强地用左手在雪地上写起字来。
身为习武之人,拓跋子楚的左手虽也很灵活,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尝试过用左手来写字。
当他为了让身边之人不至于认出他的字迹,而勉力用左手来写字的时候,自是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这让赵灵微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
——“谁”
这个曾在信中对他说过“誓死相随,永不离弃”的敌国公主究竟会如何回答他?
在她的心中,又是怎样想自己的?
一想到这些,拓跋子楚的心中便满是他人在提起他时所最可能说出的那些话语。
性情凶残、面如鬼怪、不似活人、为生父所厌。
如何去形容魏国的太子?
这是一个对于拓跋子楚来说,很难的问题。
对于赵灵微来说,也是亦然。
她用手抱住膝盖,一双穿着柔软靴子的脚则在用脚跟在雪上敲来敲去的。
“他啊……是一个绝世英雄。”
拓跋子楚愣住了。在他心中卷起的那股狂风便就在顷刻间停止了。
他转回头去看向前方,似乎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赵灵微还当他吃味了,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但是吧,今日今时,这一刻这一息的我,心悦你。”
拓跋子楚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也满是不知所措。
“哎哎,也没那么喜欢吧。”赵灵微生怕被误会,于是连忙解释起来:“就是,有点喜欢。或者,比有点喜欢再多一点。”
说罢,她抿了抿嘴唇,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下定了决心,伸手拉过哑巴的下巴,贴上了对方的嘴唇。
她仿佛是怕对方又要咬她,于是只是轻轻一贴就松开了。
可松开之后,她又觉得只是这样就说了再见似乎太少了一点。
因而,她便在咬了一会儿自己的嘴唇后飞快地凑了上去,又亲了一下少年的唇角,还动作很小地舔了一下对方的上唇。
但就在哑巴张开了嘴,想要继续这个吻的时候,她却退了回去。
离别的时刻就要到了,可公主殿下的心情却似乎并不低落。
她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少年的面前用商言写下了一句诗。
那正是她离开神都时,她的姑姑承安公主对她说的话语。
——乔木何许兮,山高水长。
赵灵微边写边说:“时光就像山一样高耸,如水一般长流。”
待她写完这句话,便扔了树枝,对依旧还坐在那里的少年说道:“望君珍重。”
不等前来道别的人先行离开,公主便已然潇洒而去。
那反让决定独自西行的魏国太子感到心中仿佛空了一块。
待到他缓步慢行回营地的时候,得了吩咐的卫兵便将赵灵微先前与他说好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匹体格强壮的战马。
在马鞍的两边挂着药包、盐、还有肉干。
在那名卫兵将刀与枪都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拓跋子楚竟觉得……这两把兵器都沉甸甸的。
他就像是过去背着龙雀天戟一样,把这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长丨枪背到了背上,也把刀系在腰间。
但他却未有即刻上马,而是从衣领处拿出了他先前摘到的两株药草,走向赵灵微即将乘坐的马车。
整座营地都开始收拾了起来。
在赵灵微坐着的那顶帐篷里,沉琴和童缨正在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木箱子里,也把地上铺着的毯子卷起来。
“啊……?”正抱起一条毯子的沉琴看起来憋憋屈屈的:“公主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问呢?”
赵灵微则正坐在铜镜前,照着自己嘴唇上的那处伤:“他连一个‘谁’字都能写得歪歪扭扭,让我认了老半天才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