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放下手中书卷,赌誓一般,“二哥且好好看看,我这回,一定叫你大吃一惊!”
孙权担忧道:“阿香,是不是外面有人传你的闲话了?”孙尚香毫不在意道:“那些世家小姐顶多就说我不知礼数,孤陋寡闻。天天都说这些话,没个新意。”
既不是外头的闲言碎语,孙权实在想不出原委。孙尚香以整理为由,将江东之主毫不留情地轰出去。
孙权看着婉居紧闭的门,又好气又好笑。
敢这么对他的,也就只有孙尚香了吧。不过也好,阿香只把他当哥哥,不当吴侯主公。
孙权回到书房后就发问乔陌,“你怎么看?”
乔陌施礼回复:“或许是因为吴县近来的传言。”此言一出,孙权立刻紧张起来,“又是谁说阿香的不是?”
孙家立足江东也有些日子了,但还是未能从根上让世家臣服。他们说不了孙权,便从孙尚香入手。先是说她不懂得世家礼仪,又说她终日舞刀弄枪,没个女儿家的样态。更有甚者,还说绝不让自家出第二个孙尚香,唯恐孙权用孙尚香来联姻,男孩们早早地就订下亲事。
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孙尚香压根就看不上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世家子弟。整天闭门读书,不好骑射,遇上匪贼都没有自保之力。
孙尚香曾经还嘲讽过:“就知道整天学习世家礼仪,学什么君子六艺。要真到了战场上,君子六艺还能保住他的命么?”
见孙权面色愈发凝重,乔陌自知这个玩笑开大了。急忙解释说道:“是关于主公的。主公为老夫人谋求虎皮,吴县上下,无一不称赞主公笃孝。”
见孙权面色稍有缓和,她大着胆子继续说:“郡主想必也是受了主公的影响,才会如此行事。”
孙权倒是听懂了话中的揶揄,“你是不知道,旁人眼里是至纯至孝,张公却只觉得不顾惜性命,莽撞行事。”
乔陌想得出,张昭定然是语重心长、引经据典地教育孙权不可轻率行事。
“……张公说射虎一事,虽然孝顺,但是过于危险。若再出事,江东永无宁日。”孙权絮絮叨叨,其实张昭的话要更为严厉。乔陌怅然地开口:“昔日属下随侍先主公时,张大人也是这般劝说的。”
提起孙策,两人俱是沉默。
还是孙权先开口:“张公说得有道理,更何况,本就是孤一时兴起。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母亲御寒才去射虎,说到底,不过是孤的私心而已。”
乔陌道:“主公以后注意安危便是。”
“说到虎皮,着人制好了给老夫人送过去吧。”乔陌闻言后方迟疑答道:“这件事……是要暗卫去做么?”
孙权这才反应过来,他完全是使唤惯了:“孤诨忘了,你告诉临川就是。”
“诺。”
这段时间吴县也好江东各郡也罢,都称得上是安稳平和。是以乔陌在主公府内的日子也是极其悠闲的。梓晞代替梓暮搬进了不疑居,金鸣坊的事情就让梓暮管理。梓暮也是欣然答应,毕竟在主公府里住着,哪有金鸣坊自在。
乔陌偶尔帮着洛千帆一起教那些孩子们习武,或者去采薇楼或者醉春风蹭吃蹭喝,顺带还可以欣赏歌舞。有一天实在是无聊透顶,孙权又没召她随侍,索性换上男装去军营里看看赵天肃是如何教书习字。
吕蒙对于赵天肃一开始还颇有些不服气,但两人按照军营中的规矩格斗比试后,赵天肃最终赢得了吕蒙的尊重。加之这是孙权亲自叮嘱过的事,吕蒙不敢不上心。
宁静而逸趣的生活,是乔陌这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乍一出现,倒还有些措手不及。
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刚刚梦见了孙权。
场景同那日射虎无异,只不过只有他们二人。虎啸之时,孙权抱住僵硬的她飞身上树。
这个人,她来来回回地梦见了好几次。
场景变换,当日剿灭山匪,中了蝮蛇之毒的她寸步难行,一道身影出现,向她走过来。
是孙权。
他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抱起她。
明知孙权远在吴县,也知道是贺齐救她下山,可是在梦境里,一切都特别真实。真实到她摸得到那个人的手,看得清那人的脸。
或许这是她心底的奢望,无论何时,梦境里的这个人都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他会在老虎袭来时抱住她一起,不抛弃;
也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成为她强大的念想。
乔陌起身,坐在廊下发神。
今夜恰是阿九守夜,过来坐在她身边:“姑娘睡不着吗?”
乔陌点点头,沉吟一会,便问阿九:“你有没有梦见过一个人?不止一次。”阿九想了想说:“有过的,我阿爹就梦见过很多次。”阿九神情有些落寞,乔陌知道她家人都尽丧于皖城一战,只剩她一人被孙权带回来。
“姑娘也梦见同一个人很多次吗?”阿九好奇道。
乔陌不知如何开口,阿九见她为难,就继续说下去,“我想每次梦见阿爹之时,都是因为我很想他,他也很想我吧。”
是因为互相思念才会梦见么?乔陌这样想着,脸不觉间烧起来。
水面清圆
贺齐平定了会稽的山匪,得胜凯旋。孙权看着奏表喜不自胜,内心悬着的不安也得以顺顺当当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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