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陌还来不及阻止他,甘宁就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大半。她叹口气,“你慢点吃,别噎着。”
甘宁吃完后一脸惊喜:“这是巴郡的口味啊,乔陌,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乔陌摇头否认道:“你想多了,是我买回去打算和别人分享的。”甘宁好奇道:“谁啊?”
“你管得着吗。”乔陌不理他,径直走开。走了几步她又想起方才的问题甘宁还未作回答:“你还没回答我。”
甘宁哦了一声,“随着中护军一起回来的,这不是传言,要和曹操开战了么。”
“你觉得呢,会开战吗?”甘宁听了她这个问题后很是不解:“为什么不打?这是向西征伐的大好机会啊。”
“军中将领,都这么想的吗?”
甘宁坚定道:“投身军旅,如果不保护身后的百姓民众,实在无用!”
乔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指指他手中的肉干:“给你了,慢慢吃。”
乔陌已经是许久没有上过屋顶了。
但今夜见着孙权一人独自坐在那上面,不由得也上去守着。
孙权在发神,还是乔陌招呼他过后才反应过来。
“主公有心事啊?”乔陌坐好,看着孙权的侧脸。
孙权的声音哑哑的,甚是倦怠:“今日公瑾逐一分析了战局形势,照他的说法,江东的胜算很大。”
白日里周瑜坚定的话语言犹在耳,“曹操远道而来,师劳力竭,此为一;脱离了他所擅长的陆地作战,来到于我江东有利的长江江面,舍本逐末,此为二;曹操只有荆州降军作为水军,自己并没有,荆州降军军心不稳,此为三;待到岁末,疫病盛行,曹军不适应,此为四。”孙权每听得他分析一点,就像有擂擂的战鼓声敲打在他的心头,慷慨激昂。
周瑜言之凿凿,目光精明,神采奕奕。孙权承认,在那一瞬间,他仿佛见到周瑜已然得胜归来。
能与北方一战,只怕也是兄长未成的夙愿吧。想起那日孙策与他言说起北伐之事的神态,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那主公犹豫什么呢?”乔陌看着他,嘴角上扬。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反问他。
“我不可以拿江东去赌!”孙权许是自己也被两种想法缠绕了许久,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一开始,是,是很想去和曹操一战。他那样所向披靡的一个人,或许就折在了江东水战上。”他越说越急躁:“可若是输了呢?我便去许都做囚徒,赶上曹操心情好,或许日子好过。可江东的百姓怎么办?难保曹操不会屠城。”
乔陌等他说完了,稍稍平复些,才开口说话:“从前曹操屠戮徐州,是因为父仇的缘故。如今江东与他有何仇恨啊?需要屠城,需要赶尽杀绝报复。”她顿一顿,紧紧握住孙权的手,“破胡壮侯陈汤在上书武帝的时候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主公不必北伐清君侧,但是也得捍卫自己的尊严,江东的尊严。”
孙权有些失态:“我不是兄长,我没有那般潇洒!我也不想,在最该血气方刚的年纪去干耄耋之年才做的事。我……”他语气几近哽咽,“我可能,终究不如兄长吧。”
乔陌有些说不出话,她抽回手,没规律地舞动着,“这不一样!”好一会,她才逼出这一句话来。她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孙权还活在不如孙策骁勇的阴影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想赶快跳过这个话题。
“许多事,想得太多了,就不纯粹了。既然主公一开始的想法是拼死一战,那任凭别人怎么说,主公都主战就好了。”
“至于讨逆将军,主公像他不像他又能怎样呢?终究是不在了。”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的声音明显沉下去了许多。
孙权扭过头看着她,目光温柔,也不像之前颓然:“你安慰人的本事,始终没有变过。”
乔陌很欣慰他终于又活过来了:“已经很好了,主公别嫌弃了。”她搓搓手,“许久不上屋顶了,这夜风吹得怪冷的,下去了吧。”
“嗯。”
第二天晨会的时候,周瑜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主战,还有条不紊地列出四条开战理由——就是同孙权讲过的那些。孙权对此的反应也很给力,直接抽出配剑砍下案几一角,豪情万丈地说:“有敢再言降曹者,犹如此案!”当即任命周瑜为右都督,总领全军,程普领左都督,从旁协助。还有韩当周泰甘宁凌统吕蒙等一众将领。
剑身泛着森森的白光,看样子是新打出来的,还没有用过。平日里吆喝着主和的人都静若泥胎木偶,生怕自己成了那把剑的第一个牺牲者。
待大家都散后,孙权留下了张昭和周瑜,言辞恳切地诉说此役不得不打的理由。不仅搬出了昨夜乔陌所言的虽远必诛的话语,还祭出宫之奇谏假道的文章。末了,又表示自己是懂得的,还让他和鲁肃一道负责后勤补给之事。如此下来,张昭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被孙权诚恳的言语打动,表示自己定然不辱使命。
安排完一切后,大军择日整装出发。
等张昭出去了,孙权才走向周瑜,看着他乌青乌青的眼底,还有眼睛里面的血丝:“公瑾哥昨夜没有睡好吧?”
周瑜笑笑:“是啊,文官武将一班班地来,确实精神欠佳。”
孙权为他整理一下衣领:“这战,仰赖公瑾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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