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嗨,唐公这是不愿牵连我们啊!”
众人散去,林大人却放慢了步子,走在最后。他是从国子监便追随唐挽的老人,如今已升任吏部考功司郎中,官至正五品。虽然唐挽从未流露过想要与他结成朋党的意思,他却已经在心里认定,自己当是唐挽的人。
待众人远去,林郎中又折返回来,对着双瑞的背影唤道:“唐管家。”
双瑞脚步一顿,转身看着来人,弯着眼睛笑了:“林大人,您还没走啊。”
林郎中上前几步,小声道:“在下有一句话,想请管家代为传达。”
他三番五次登门,可见一颗诚心。双瑞点了点头,道:“大人请说。”
林郎中低了低身子,道:“如今朝中流言所指,其实并非阁老,而是……夫人。阁老若能割舍私情,保全大义,相信会有许多官员愿意为阁老上书求情的。”
双瑞眼珠一转:“林大人的意思是,休妻?”
林郎中垂眸,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为功名、为前程,也当割舍。”
苏榭一群无非咬住了凌霄的出身不放。只要唐挽休妻,主动和卢凌霄划清界限,便可以说是被妖女蒙蔽。哪个男人不犯错呢?世人对唐挽这样的男人,总是心存宽容的。用一个不光彩的妻子,换取大好的前程,是最最显而易见的捷径。
双瑞笑了笑,道:“大人的话,小的听明白了,一定原话转告我家老爷。”
林郎中点了点头,道:“也请转告阁老,国子监、翰林院、吏部,多得是念着阁老的人。”
双瑞躬身,送林郎中离去。
此时唐府内正是一片鸡飞狗跳。书房的大门紧紧关着,隐约从里面传来杯盘碎裂的声音。丫鬟小厮们围在门前,一个个愁容惨淡,屏气凝神。
只听“哐啷”一声,所有人的身子都颤了一颤。
“你给我说清楚,是谁敢给你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主意!”凌霄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是那个谢仪,还是那个冯晋阳,你说啊!”
唐挽的声音带着委屈:“夫人啊,你小点声,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我还怕什么!你都要休妻了,我还顾及什么脸面!”卢凌霄的声音尖锐刺耳,“你这杀千刀的负心人!当初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啊?现在儿子也给你生了,你竟想一脚把我踢开!”
“我怎么会想要把你踢开呢?夫人你冤枉我了。”
“那这是什么!你没事写这东西做什么?!”
“……”
“唐挽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不然咱俩今天,就同归于尽!”
“夫人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不!我不听!”
凌霄又想摔东西,可转身一眼,架子上的瓷器已经摔得干干净净了。唐挽急忙将桌上的白瓷笔洗递给她,凌霄扬手一扔,摔了个粉粉碎。两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唐挽用口型不出声地说道:“你可悠着点。”
那笔洗还是当年在苏州的时候,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唐挽心疼。
凌霄闹了这么半天,早就累了,往椅子上一坐,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唐挽立刻给她倒了一杯茶。凌霄喝了一口,继续冲着门外叫骂:“你不过就是嫌弃我老了、丑了,想把我踹开,再找个年轻的。我告诉你唐挽,你前脚休了我,我后脚就在你家房梁上吊死!我变成鬼也不会让你过得安稳,我看谁还敢嫁给你!”
唐挽心里直挑大拇哥。凌霄这几句骂的,内容详实、情感到位,比起当年在苏州上演的那些戏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是宝刀未老啊。
凌霄一口气骂完,喝光杯子里的茶,抬手就往门上扔。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震得门外偷听的下人都缩了缩脖子。
“都干什么呢!”院子里,双瑞大步走来,呵斥道,“一个个的皮痒痒了是不是!”
下人们立时做鸟兽散。唯有一人斜靠在墙角,唇边一丝阴恻恻的笑意。
双瑞瞥了闫让一眼,道:“你不去当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闫让一笑,道:“我是外行长随。如今老爷足不出户,我还能去哪儿当值呢?”
“那就先去门房看着,有了差事再给你安排。”双瑞冷冷道。
闫让慢悠悠地站起身,朝双瑞走来。他忽然一笑,压低声音对双瑞说道:“哎,里头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双瑞冷眸看着他:“我看这府里是盛不下你了。”
闫让挑唇,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冲双瑞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双瑞看着他走远了,快步来到书房前:“公子,夫人。是我,没别人了。”
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唐挽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招手让双瑞进来。
双瑞一脚迈进屋,只见满地狼藉。他踩着碎片跳着脚走进来,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唐挽,道:“今日刚从青州寄来的。”
唐挽双眼一亮,将信抽出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脸上已有喜色。
“是什么好消息?”凌霄问。
唐挽却没有说,只将信交给双瑞,道:“把它交到谢大人手上。告诉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双瑞点点头:“是。”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唐挽负手长身而立,对双瑞说道,“我打算在皇城北门下开坛授课,日期就定在三日后。你想想办法,要让京城里的学生都来听我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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