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夏儿有福气。
待去了后堂,掌柜的很有眼力见的告辞离开,阮瑶则是看向了季二。
副统领左右瞧了瞧,低声道:“只有两名侍卫,呼吸粗重,想来没练什么内功心法。”
阮瑶闻言,半点不觉得惊讶。
果然是故意等自己来的。
于是,阮女官轻轻提起裙摆,直接迈步进去。
而后就瞧见端坐在正座的周美人。
今日的周美人穿了一身水色衣裙,不同于在宫中时候要穿着妃子衣衫,有些一板一眼,虽然生的貌美如花,但繁重的珠钗环佩压在头上身上,难免有些掩盖住了那份清丽。
如今衣裙秀雅,首饰简单,头上也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发髻,反倒比在宫中时更加美貌动人。
她身边并没有留下伺候的下人,这会儿手里端着酒盏轻轻摇晃。
见阮瑶进门,周美人露出一抹笑,声音温润动听:“女官来了,坐。”
季二原本想要跟进来,但阮瑶对他摇了摇头,只管自己进门。
周美人见状,笑着道:“女官就不怕我图谋不轨?”
如今到了摊牌的时候,阮瑶就不和她玩虚的了,言语之间十分坦诚:“季副统领功夫了得,耳力也好,你身边的人无法动她分毫。”
周美人依然笑:“那我呢?万一我要伤阮女官呢?”
刚刚单手抡过人的阮女官看了看周美人的细胳膊细腿,轻柔回道:“你不会的。”
毕竟,周美人打不过她。
但周美人却觉得阮瑶是猜出了什么,所以对她格外放心,这让周美人垂了垂眼帘,细长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我今日请女官前来,确实是有话要说的。”
阮瑶点点头:“奴婢洗耳恭听。”
周美人笑了笑:“如今在宫外,我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女官不用如此自称。”
但是阮瑶却摇头:“礼不可废。”
其实还是不信她。
因为不信,所以不会有丝毫疏漏,不给她任何把柄。
周美人倒也不坚持,她手里依然拿着酒盏,缓缓开口,语气轻轻:“其实做宫女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是能选,我宁可做一辈子宫女……不,能留在家乡,好生嫁人,做个当家主母,也好过现在这般行尸走肉。”
这话显然是对皇帝不满,是为大不敬。
除非,这人存了死志。
可周美人说的十分自在,阮瑶听出了些话音,眼睛在桌上的酒壶上绕了一圈,便收回视线。
而后就听这人接着道:“当初被皇后选中,非我本意,她想要送我去东明宫做眼线,我不情愿,便行了胆大之事,去偶遇皇上,这是我错的第一步。”
阮瑶依然没有开口。
周美人又道:“后来得蒙圣宠,却不知深浅,疏忽了家中亲人,使得他们被皇后拿捏,这是第二错。再后来,小瞧了阮女官的本事,这是第三错。”
阮瑶轻声道:“你从未小瞧我,不然,也不会把我引来了。”
周美人看了看她:“你猜到什么?”
阮瑶声音平淡无波:“之前让你借我的手陷害许妃的,乃是皇后娘娘,这才导致皇后派人寻宫女灭口。如今这一趟,你大张旗鼓,闹出了动静,也是为了给皇后看的。”
无论是出了什么事儿,只要牵扯出董皇后,那就能让她一地鸡毛。
而后,阮瑶看了她一眼:“只不过,此番动作不是出于你本心。”
周美人终于抬眼瞧她,神色有些惊讶。
事实上,阮瑶猜得八九不离十。
之前围猎时,她故意给阮瑶透风,确实是皇后授意,她的家人在皇后手中拿捏,她不得不言听计从。
后来宫女刺杀、今日劫车,也都是和董皇后商量好的。
只是周美人另有打算罢了。
话已说开,她把一切和盘托出:“董皇后如今无娘家倚仗,或许能坐稳皇后之位,但她想要扶持六皇子继承大统。偏偏六皇子是个拎不起来的,处处被其他几位皇子压着,所以皇后只能从其他地方花功夫。”
太子,许妃,二皇子。
无非是这三人。
本想要一箭三雕,却没想到出了周美人这个变故。
而叛了她的周美人半点没有心虚,神色格外坦然:“她是个蛇蝎毒妇,就算最后她得了好处,也不会给我和我家人活路。”
阮瑶声音轻轻:“但为了你家人,你也不该让我来这一趟。”
“我家人?我没有家人了。”周美人又是一笑,“我家一十七口,无一幸免,如今想来,等我到了地底下,只怕也无颜面对爹娘。”
阮瑶先是惊讶,而后沉默,似乎在想着安抚她的话。
但周美人却是摆了摆手,道:“如今我也看开了,什么前程,什么荣华,都是虚的,这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谁在这里都不会有好下场。”
阮瑶微微一愣,而后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刚刚对阮唐说的话。
她怎能不知皇宫险恶?
但与周美人不同的是,她想的却是,若是自己走了,太子一人在这宫中,会不会难过?
这时候就听周美人道:“只是有一点你猜错了,今儿我请你来,是皇后授意,但我没想过做什么来诬告她。”说完,她倒了一盏酒,轻声道,“同样,我也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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