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轩没张嘴,但喉咙发出短促而无助的声响。
花崇盯着他,揣摩他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相当没有主见的人,成绩平平,头脑不灵活,遇到事情想得不深,容易相信别人,对自我持怀疑态度,比起自己,更相信好友盛霖。现在盛霖不在,他就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在你们最慌张的时候,陈舒说她可以帮你们‘自产自销’,你们来不及多想,喜出望外。”花崇说:“只要将张熏儿的死推给陈舒,你们失手将张熏儿推入海中的事就算是掩盖过去了。”
姜皓轩接连摇头,低声说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但花崇怎么会停下,“但是事后你们一琢磨,觉得仅仅告诉警方,陈舒自杀,而你们这群驴友帮了她一个小忙,警方根本不会相信,因为你们自己都无法理解陈舒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宁可抹黑陈舒,也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要把真相藏住。正好盛霖买了致幻香,其中一个效果就是乱性,说集体和陈舒发生关系,然后被陈舒逼迫,这似乎是最能让警方相信的说法。”
花崇又道:“盛霖和郭真推演了无数遍吧?然后他们说服了自己。不过我告诉你,小孩子把戏没有说服我。”
姜皓轩仿佛已经被击溃了,眼神极其茫然惊惧,认罪的话也许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是谁想出这个鬼点子?盛霖还是郭真?”花崇说:“总归不是你,你只是太听他们的话。”
姜皓轩将嘴唇咬出了血,吐出含糊不清的字。
“说清楚,到底是盛霖还是郭真?”花崇意味深长道:“这关系到你们三人的量刑。”
姜皓轩抬起手臂擦眼泪,几分钟后终于道:“是我,是我想出来的!”
花崇略感意外。
刚才那个问题并不是真要确定是谁编造谎言,只是取得一个口供,谎言大概率是盛霖和郭真共同的“杰作”。
姜皓轩却说是他自己。
略一细想,花崇就明白过来。在姜皓轩眼中,盛霖是最聪明的,设局的是盛霖,可“量刑”二字吓到了姜皓轩,他害怕盛霖被重判,同时也不愿意诬陷郭真——即便这根本算不上诬陷,所以他说是自己。
这个软弱又没有主见的人,倒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刚强”了一回。
花崇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往下问:“你想出来了什么?”
姜皓轩心态彻底垮了,“视频的事是我想出来的,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花崇说:“张熏儿是怎么死的?按压她胸膛的是不是你?”
姜皓轩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真的没想要害她,都是因为那个香。方龙岛上全都是香,霖哥跟人买了一盒,没想到闻了会出问题,闻了就,就想找女人。”
花崇说:“当时你们三人在一起?”
“本来没有郭真。”姜皓轩说:“他住在楼下,浴室是公用的,他嫌挤,每天来借我和盛霖的浴室。那天他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点香。”
“真的控制不住。”姜皓轩哽咽道:“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就想找女人,必须要找女人……我们认识的只有张熏儿和陈舒,陈舒不可能和我们怎样,但是张熏儿很开放。”
花崇说:“所以你们把香送了一半给她?”
姜皓轩点头,“我们约她到北边去探险,南边光太亮了,星星没北边清楚,她真的跟我们去了,但是她根本没有点香。路上我们就起了争执,就在礁石那里,我,我忍不住,她推我,我差点掉下去。”
花崇说:“但最后是她掉下去了。谁推的她?”
“是我。”
“真是你?”
姜皓轩点头又摇头,“我记不清楚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掉下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后来不知道谁说了声不好,我们才下去找她,但已经迟了,她死了。我怎么压她胸口,她都醒不过来。我完了,我完了,我杀人了!”
让警员将姜皓轩带走休息,花崇独自在警室里坐了会儿。
姜皓轩交待的情况符合他的推断,张熏儿确实是被盛霖三人害死的,而那致幻香在其中起到了点火的作用。至于姜皓轩还没有来得及交待的事——比如陈舒和他们说了什么,恐怕也不会与推断差太远。
但这仅仅只是口供。
在现在的刑事侦查中,口供虽然重要,那是嫌疑人认罪的依据,然而更重要的却是铁证。有铁证,即便无口供,也可以结案,但口供再多,没有一项决定性证据,嫌疑人随时可以翻供。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要寻找证据了。
海梓根据铲子这条线,安排当地警察重新做排查。盛霖等人不可能自备铲子,出事之后,只能是悄悄偷走居民或者商铺的铲子。
他们最容易下手的有两个地方,一是所住的民宿,二是巫毕家中,因为对三人来说,民宿是熟悉之处,对盛霖来说,巫毕好歹是他接触过的商贩。
“我家的铲子都在这儿了。”巫毕现在对任何调查都很配合,领着海梓到工具房里,“我院子里养了狗,也不是谁都能偷偷摸摸进来。”
工具房很脏,积灰众多,很容易留下足迹等痕迹。但海梓仔细勘察,并未发现盛霖三人的痕迹。
民宿那边也没有查出什么,老板说铲子没有丢失过,他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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