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行并没有动。
晏阑说:“你为什么就不信他是真的醒不了呢?”
“不会的……药不可能有问题……”
“药确实没问题,但那是之前压在他身上的稻草,如果没有你在前面铺垫,武卫阳的一袋花生粉不会有事。同样的,如果没有武卫阳的花生粉,你之前那些药也不会出事。”晏阑说,“现在他这个样子,是你跟武卫阳共同造成的。你不仅和害了自己救命恩人的凶手混在一起,你还害了你救命恩人的儿子。”
余森脸色惨白,他直到此时才终于相信自己真的害了苏行。
江洧洋沉稳的声音响起:“余森,你还记得你当上代理支队长的时候多大吗?”
“二十八。”余森回答。
“很好。”江洧洋递给晏阑一个眼神,“你呢?”
晏阑回答说:“三十。”
江洧洋轻轻点头,对余森说道:“如果没有两年前那件事,你才是全省最年轻的正支队长。你觉得晏阑是靠爹,可你没有靠爹依旧走在了他的前面。当年我把你带进缉毒,就是看上了你的执着,只是没想到你会在途中转了个方向,执着地认为自己的努力和天赋都不如背景。”
“江局……”
江洧洋摇头道:“执着和执拗只是一字之差,却让你变成了今天这样。余森,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对不起……师父……”
“没必要,余森。”江洧洋冷冷地说,“我江洧洋带不出这样你这样的徒弟,我从警校亲自选出来的那个余森早就死了,死在了金钱和利益面前。你只是我平潞市局的一颗毒瘤而已,我现在要履行我作为市公安局局长的职责,正式逮捕你。晏阑,把他铐起来吧。”
晏阑点点头,掏出那副银亮的手铐,铐在了余森的手腕上。
江洧洋押着余森走出苏行的病房,调查组已经等在了套间的会客室。
余森回头看向晏阑,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用苏行给我设局?你到底……”
“他是警察。”晏阑冰冷地打断了余森的话,“哪怕他现在昏迷躺在病床之上,他也依旧是一名警察。只要是警察,就要履行他的职责和使命。我没有利用他,调查组也是刚刚才和江局一起赶到。而且就算我利用了他,那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觉得他醒来之后是会怪我利用他查到了你,还是会怪你给他下药,和杀害他父亲的人同流合污?”
“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你曾经也真的是我仰望和追随的对象。”
江洧洋拍了下晏阑的肩膀:“回去陪苏行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做。”
晏阑头也不回地走进病房关好了门。
一阵脚步声之后,病房内外恢复了安静。晏阑摸着苏行的脸,轻声说道:“都结束了。”
“嗯。”苏行睁开眼,握住晏阑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今晚让你抱着睡。”
“会压到你伤口的。”
“不会。”苏行往旁边挪了一下,“之前咱俩在急诊留观那床上都挤过了,现在我躺的可是最宽的电动床了。”
晏阑立刻躺到了苏行身边,低声说道:“对不起。”
“嗯?”
“我早就怀疑过他,却始终没有对他做任何防范,才会让他给你下了药。”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苏行笑了笑,“你都把我挪到这特需病房里了还不叫防范?难道你认为我真的相信你是因为吃不了苦才不住普通病房的?护士长一天三次亲自查房,我能有这待遇还不是因为你吗?”
“对,我笨,你最聪明。”
沉默许久之后,晏阑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怎么就是他……”
“无论是谁,你心里都是难受的。”苏行接过话来,“武卫阳是兰局的徒弟,余森是救过你命的战友。你们一起出生入死,把后背交付给彼此,那种情谊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很明白。哪怕像曾诚那样你根本看不入眼的人,在知道他真的涉毒涉黑的时候,你也觉得不应该,也会想不通。”
“是,我想不通。”
“我爸笔记本上那句话你还记得吗?”苏行轻声复述道,“‘我明白人性的不可控,在追求信仰的路途上会有无数荆棘和坎坷,每过一个岔口,都无法避免地与一些人走散、告别。我会惶恐、会不舍、会疑惑,但我不会停下脚步,哪怕最后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人在踽踽独行,我也绝不后悔。’”
“我记得。”晏阑回答道。
“这话送给你。”苏行说,“余森走上了岔路,但你身边还有许多人跟你一起走在正路上,你不孤单,在正路上坚持下去的人,都不孤单。”
“嗯。”
“睡吧,你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补觉,明早起来你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
晏阑没再说话,给了苏行一个有力的拥抱。
“晏阑你怎么好意思?!”第二天一早,乔晨捏着包子坐在桌前,“小苏昨天晚上配合你钓鱼,结果你让他睡沙发?到底谁是病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苏行淡然地说:“晏队最近太累了,而且昨天睡觉的时候都快三点了,他今天还得上班,让他睡舒服些也好。反正我白天还可以补觉。”
乔晨郑重地说道:“苏行同志,咱俩得认真聊一聊,他这么欺负你你都不反抗,这是不对的。你现在这种行为,迷信地说是被下降头,科学的说是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用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被PUA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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