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皇后将老太妃的话十成十当真了,那整日战战兢兢地活着,该多招人心疼。
老太妃闭目指了指肩膀的另一处,陈嬷嬷识趣的将手移过去,力道适中的揉捏着。
等了许久,陈嬷嬷险些以为老太妃不会回她话的时候,老太妃直起身子,睁开了昏花的老眼,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连你都知道她好骗,若不再危言耸听吓唬她,她那个傻姑娘就得让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有所防备总比大大咧咧的好。本宫早说如今陛下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先帝的皇子们怎么偏巧就剩下他一个?他若是有心,轻而易举能将满满糊弄的团团转。就算陛下没有伤她的意思,她也不能与陛下交心。”
陈嬷嬷神色犹豫:“太妃,皇后娘娘平日里也警觉,不会轻易被哄骗的。”
老太妃摇头苦笑:“满满这个孩子自幼缺爱,旁人对她一份好,她就掏出十分的真心给人家。看着警觉,实际就跟这探头探脑的小松鼠一样。”
老太妃顺手捻了一枚松子,扔进对面的笼子,笼子里头建有小型的假山流水,一时间瞧不清小松鼠藏在哪儿了。
陈嬷嬷抬眼看过去,毫无动静,里头养了只油光水滑的小松鼠,是老太妃近来的新宠。
只是不过半刻,小鼠就探头探脑的从里头钻出来,捧着松子若无旁人的啃食起来。
“你瞧瞧,一点儿的甜头,就勾的半点儿警觉性都没了。”老太分皱眉看着,扬了扬下巴示意陈嬷嬷。
“咱们家没能耐再保下她,本宫宁愿她木讷不讨皇帝喜欢,安安静静的摆在宫里做一尊吉祥物,也不愿意她成了这小鼠,一点儿甜头就忘了警惕。陛下此时对她好有什么用?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多吓唬吓唬她还是有必要的。”
老太妃越说,就越发觉得悲哀。
陈嬷嬷不住的安慰她:“老太妃往好里想想,万一陛下是当真喜欢娘娘,想要与娘娘一生恩爱呢。”
“皇室奸诈本性世代不变。本宫不敢让满满用一生去赌陛下的几分真心。就算现在打定主意恩爱一生,将来变不变谁说得准。”
陈嬷嬷只觉得老太妃说得有些道理,但过于谨慎,有些草木皆兵了。
姬亥夜里从御书房回来时候,凤和宫已经掌好了灯,一派灯火通明华茂景象。
殷却暄因老太妃信里的内容茶不思饭不想,最后辛幼娘擅作主张拿了块儿苏叶糖给她吃,才让她情绪微微放松些。
夜明珠还放在多宝阁上,缺了装托的匣子,滴溜溜的珠子怎么瞧怎么危险,一不小心就能掉下来。
殷却暄没心思管,也不想再另寻个盒子来装,只任它那样放着。
姬亥进来的时候,无意间擦过多宝阁,那珠子转了一圈儿,险些掉在地上,好在他反应迅速,将珠子捞住握在手里。
殷却暄听他进来,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过去请安。
姬亥将夜明珠放在她手里:“前几天不还喜欢,放在手里把玩呢,今日怎么就不在意了?”
殷却暄眼眶一烫,眼泪险些掉下来,紧紧的握着珠子,也不说话。
“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不高兴了。”姬亥眼见她情绪低落,抬手欲要去摸她的脸安抚。
殷却暄向后退了一步,姬亥皱眉,默默将手缩回去。
“臣妾没事儿,就是看了祖母的信,想念祖母了。”殷却暄揉了揉眼睛,只当做无事。
祖母说得对,是她太没分寸了。来的时候说好要规规矩矩做个贤后,现在愈发逾矩,整日与陛下没大没小,甚至还敢跟陛下呛声,也就陛下性子好能容忍她。
满满心里藏不住事儿,一切的喜怒都表现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想瞒着也瞒不住。像这样不正常的情绪低落,全然不像是思乡情切才有的。
姬亥聪慧,也不点破她,只温和的转移了话题:“晚膳后带你出去逛逛,一直说带你玩儿,却始终没得到机会。”
殷却暄兴致不高,低着头拒绝:“不了,臣妾脚上未愈,恐怕会扫了陛下的雅兴。”
姜暖月进献上的药方有奇效,她脚上早就好了个彻底,姬亥夜夜都会查探,怎能不知殷却暄这不过是推诿之词。
姬亥明显能察觉到满满对他疏远了,他纵然气恼,但怎么舍得对殷却暄表露出来,也只是温温和和的牵着她的手,让她好好休息。
殷却暄听他的话,更觉得酸楚,陛下这么好,怎么可能是软刀子。
入宫之后,殷却暄在于太医的调养下心神养好了许多,不常做噩梦,当晚却破天荒的又梦起了满地的鲜血,还有熊熊燃烧的大火。
姬亥见她梦里不安分,冷汗淋漓,唇色惨白,心疼的快要碎了,连忙把人唤醒。
殷却暄从梦里尚未完全出来,眼神呆滞,只死死揪住姬亥的衣角,不长的指甲嵌入他的皮肉,冷汗津津的抽搐发抖。
姬亥觉不到痛一样,把她禁锢在怀里,一遍一遍的给她唱走调的小曲儿,又吻掉她额头上的汗。
他眼神森然,原本满满已经接受他了,明显放下成见,心情也开朗不少,老太妃这一封信又将晴好的局势打回原点。
满满是她的亲孙儿,她当真就不心疼?舍得说一些话这样吓唬她?
辛幼娘说自满满看过老太妃的来信后,满满就枯坐在镜子前,情绪低落,一攥简直能滴出水来。他就猜到是老太妃信里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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