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触碰星轨,古神便会烟消云散。
随着长年累月的尝试,部分古神烟消云散前会抛出一点肉片,其他存活的古神蜂拥而上吞噬着那点残存着神力的肉片。
就像人类打疫苗获得抗体一样,亿万年过去,一部分古神已获得了吞噬神力也不会崩坏的身体。
古神们能察觉造物主的视线,在造物主再一次沉睡时,它们发了狂,在有限的时间里疯狂地吞噬着星轨上的力量,并不在乎星轨上的位面消亡。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回到神座神座神座神座……
我……才是造物主!】
它们也许还残存着一点记忆,但那些记忆都只留存着造物主时期最强烈的欲念。
解意醒来时,再一次看到了星轨沉落的景象。
一个又一个位面,如同天边坠落的星子,浑身燃火,在天际拖出长长的火痕。
解意立刻在神座上输入力量,试图拉起星轨,可是却突然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我好想你,我亲爱的弟弟。】
“噗嗤”,一只手穿破了解意的身体。
解意微微睁大眼,他抬手将身后的东西甩开,缓缓回过头时却看到自云海之下爬来的古神。
那个伸手抱住他的东西,已经长得十分近似人形,那张脸光看下半张,优美得难以言说,可是上半张却密密麻麻地生着数十只黑色的眼睛。他正疯狂舔舐着手上沾染的神血,贪吃佝偻的模样比鬣狗豺狼还要疯狂。
所有古神在见到解意的那一刻,都露出了垂涎的笑容,还有那细密如雨的狂笑。
久远之前它们只是残存了些微力量的肉片,但对于力量的贪婪,对于造物主身份的渴求,对于神座的独占欲,让它们即使变成肉片残渣,也无法放弃登天的渴望。
古神们密密压压地蔓延攀爬在白色的云海之上,就像自地洞里爬出的游蛇。
来吧,那一场远古时期的诸神之战还未结束。
所有宇宙,所有位面,只能有一个造物主。
解意在一瞬间理解了一切,他没有与眼前这些欲念的集合说上半句话,而是自神座之上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造物主是温柔仁慈的神明,他创生新的世界,行走于位面之间,他托起星轨,却隐去自己的身形,无需人们的赞颂。
可是对于解意来说,温柔并不是他的限定词。
他拥有对谁温柔的权利。
造物主的耳边再次响起沸腾的悲鸣,他脸上神情平静,身上的伤口愈合缓慢,可他握着长镰的手背却缓缓用力,将兵刃的冷锋对准了他的“兄姐”。
古神不会去记录时间,解意却急着要将这云海之上蜂群般的古神全数消灭。
赤蓝色如原油般浓稠的血液布满了云海,巨大的尸身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云海之上,凶悍的古神无法伤到解意分毫,但它们从未停止攻击。
远处盘旋在星轨上如蛇般的古神用尾部勾缠着位面,像投掷流星一样朝解意狠狠甩去!
悲鸣如浪,古神的挑衅、嘲讽……沸腾的敌意与脏污的血混杂在一起,让解意一阵眩晕。
他眼前视线一片模糊,那原本漫山遍野的古神尸身消失了,却变成了其他位面的尸身。
他们哭嚎着,痛骂着,祈求着。
【仁慈的造物主啊,您为何降罪?】
【我们有何罪过?】
【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解意耳边充斥着这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声音,他移开视线,可不管看向哪里,哪里都是他治下位面的尸山血海。
最红,解意低头看着胸腹处久久未愈的伤口,突然抬手插入自己的伤口中,黏腻的血声与拨开伤口血肉的声音响起,解意从中扯出了一块生着口齿的肉片。
它一直隐藏在解意体内,悄无声息地污染着解意的神力。
谁让……它们的幼弟居然生着一颗如同下界生物一般柔软的心呢?
感情越是充沛越是软弱,越是软弱越是容易迷惑。
解意捏碎了手上的肉片,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可他眼前的景象和耳中听到的声音却依然没有改变。
都是假的。
解意闭上眼,他挥舞着镰刀,在这座云海之上,没有任何低位面生物可以上来,所以他看到的一切,耳中听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可是解意却难以挥动手中镰刀,他痛斥自己的软弱,每每举刀,就像屠杀了一个位面。
那些他行走在位面之间,拄着拐杖的老人,那些在长街上奔跑,拿着小风车嬉笑的孩童,那些在摊子前看着胭脂和钗环的少女,那些骑马而归的意气少年,全都死于他的刀下。
这位在整个神史中尚且十分年轻的造物主,知道如何创生,却从未赋予过死亡。
解意冷硬着一张脸,手中的镰刀越挥越快,周围的古神一只又一只的坠落,他们身上吞噬的神力返回了解意身上,污染着神明的意志。
可是解意依然没有停下。
“……死亡的预感没有来临,我不会在这里死去,或者变成你们的模样。”
解意的镰刀将一只足有上千米高的古神拦腰斩断,对方厚重的躯体重重摔在云海上,洞开的横截面泄洪般流出了赤蓝色的浪涛,沿着云海的边缘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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