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01页
    身为帝王的职责,不容许他劳民伤财,只为一个女人出兵攻颚,或是绕过为心腹大患的喀舍尔,先就极北颚族。
    这些想法,从未出现在乾宁帝的想法里。
    皇帝不仅有心爱的女人,还有无边无际的广袤疆土和无数子民。
    为皇者,固有天下,却亦须承担责任。
    为了得到一个平衡点,这些年来,乾宁帝从未有半日的歇息,即便郁暖失踪了,也没有放弃为她寻找真正康复的途径。
    金色的夕阳洒落在绒毯上,也点在郁暖鞋尖的明珠上,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她站在外头,眼睫微颤,却只是笑了笑,一步步很轻很慢的从书房外,又一次绕回了寝殿。
    郁暖没有走进去,只是坐在回廊的朱色矮墙上,慢慢看着天际的云卷云舒,还有那抹开阔的碧蓝。
    她是个有些爱哭的女人,但现在却不了。
    因为陛下为了她,正在负隅独行,为了她不眠不休。
    所以,她一定要坚强而乐观,要像他期望的那样,每日都很快活才是。
    她恍惚间似乎记起,自己从前似乎也见过他的颚语书籍,现在正摆放在紫宸宫的红木架上。她上回看见,便觉得眼熟。
    或许,陛下在很久以前,便开始为她考虑良多。
    久远到,在朦胧记忆中他们头一次成婚时,她便能看见一些隐约迹象。
    只是她亦从来,都把善恶和喜恶想的太简单,所有的事情都看见表象,嫌弃他无趣,认为他是故意吓唬她,认定了他是无情冷漠的男人,满心调侃旁观着。
    但却一直不愿意去看,那一层情深脉脉的内里。
    即便是戚皇,也会有爱人的心,虽然偏执可怖,但也竭尽全力呵护她,使她开心。
    郁暖慢慢笑了笑,对着远空闭上眼。
    幸好,还不算太晚。
    乾宁二十三年,郁暖的身体便已不太好了。
    她每日都要服许多药,而听闻这些都是以皇家收藏的古籍里的配方做成的,虽能治标,却无法治本。
    而经历了一年多的整治和梳理后,皇帝陛下会亲征极北颚族,这样的事瞒不了郁暖。
    她明白,当自己听到确切的消息时,便是他真正要出征的时候,也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郁暖躺在病床上,摸了摸太子的脑袋,温柔的笑着问他:我们哥哥今天学了甚么?
    于是太子回答了她,只是说话的时候,却板着脸,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陛下把他当作真正的储君教养,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都从这样小便严厉要求,会说话会走路时,便要先于别的孩子学会跑,学会背书写字。
    太子没有享受过太轻松的日子,仿佛和戚寒时年幼时一模一样。
    于是太子像他父皇一般,说话简略扼要,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那样像郁暖,使他看起来不太严肃,反而是认真更多些。
    此时他看着母后,难得有些一顿一顿,抑制住些许喉口微末的哽咽:母后,今日学课时,先生教了儿臣曾母啮指痛心之典故。
    先生说,母子连心,母亲有了痛楚,即便隔得再远,儿子也能觉。
    您近几月一直躺在病榻上,您心口老是疼儿子也心口疼得紧。
    他到底还小,宫人口严,但太子聪慧,如何不觉郁暖的身体危在旦夕。
    但父皇说,男人可以有眼泪,却必须在他的女人瞧不见的地方。
    所以太子认为,自己不能在母后面前哭。
    郁暖捏捏他的面颊,唇色淡而苍白,却笑得很温柔,声音很轻缓,像是天边虚无缥缈的云絮:傻孩子
    她却不知怎么安慰她的儿子。
    他还这样小。
    陛下出征那日,尚在清晨。
    整座长安城肃穆不已,家家户户得令闭门不出,而远方的天空渐渐艳阳高照,郁暖却躺在床上,因着重病沉沉的睡着。
    有人来到她身边,以至诚亲吻她的眼眉,他褪下手腕上的佛珠,一圈圈为她缠绕在纤细苍白的手腕上。
    仿佛有了此物,她便能在夫君不在时,得到一些庇佑。
    而当郁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外头沉沉的黄昏。
    她有些懊恼的皱着眉,终于很少有的捂着眼睛,泪水一点点从指缝流下,她的身影却安静而纤细,并且在仆从来之前,很快止住了眼泪。
    清泉带着阿花妹妹来了,只说阿花妹妹硬是要见母后,连她最爱的糕点也不肯吃,呜呜哭个不停。
    比起太子,阿花妹妹更像是郁暖一些,被娇纵得有些任性和天真,因着身体底子不好,时不时也要生病,最爱钻在母后的被子里,听母后念话本子。
    她的父皇最不喜这些三流书籍,却从不说她。
    阿花妹妹见了母亲,连忙颠颠的跑上来,拉着郁暖的手哽咽委屈道:他们都不让我进来,怎么能这样!
    郁暖叹气,柔声告诉她:因为母后在歇息,旁人歇息的时候,我们阿花不能叨扰的。
    阿花妹妹抽噎道:可是父皇走了,阿花想父皇了
    想父皇带阿花去花园看牡丹,想父皇教阿花画画。
    阿花已经会画小猫了,昨夜刚作好的,只想拿给父皇看可是他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