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近来一动内力就胸口疼,压了压血气,信口继续道:“寻了个机会,将酒动过手脚。待琰王喝到半醉,便——”
萧朔还听得饶有兴致,云琅深吸口气,一拳朝他砸过去。
玄铁卫骤然警醒,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云琅一拳砸上了萧朔面门。
萧朔抬眸,不闪不避。
云琅隐约也觉得自己拳风软绵绵的全无力道,心下正狐疑,胸口蓦地一绞,内力没能续上,眼前骤然暗了下去。
“王爷!”老主簿急得跺脚,“云公子内伤甚重,气血瘀滞不畅,恐有性命——”
萧朔握住云琅失了力气的拳头,向旁侧轻轻一带,伸手将他接住:“畅了。”
老主簿:“?”
萧朔握住云琅脉门,试了试,将他手腕放下。
云琅昏昏沉沉,苍白伏在他肩头,哇的一声,呛出一口被琰王爷活生生气出来的血。
老主簿从来不知道还能这么治气血瘀滞,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站在原地。
萧朔仍揽着云琅,看着衣襟上染的血色,没动。
一旁玄铁卫也愣怔良久,小心翼翼上前,将无知无觉的云公子接了下来。
屋内已经被云琅拆得没法住人,一名玄铁卫将人背起,换到了紧邻的院子,仔细安放在榻上。
老主簿去了趟医馆,带回了不少药方,已叫人去抓了药。王府里也有医官,见云琅安安静静躺在榻上,唇色淡白呼吸清浅,忙各司其职,医治起了连伤带病的云公子。
老主簿忙着安排半晌,才发觉萧朔仍站在原地。
王爷的衣服被血染了半身,老主簿犹豫半晌,小心凑近:“您……去换件衣服吗?”
萧朔垂眸,静默不动。
当年从先王爷陵前出来,老主簿第一次见他这般,不敢再打扰,放轻脚步想要离开。
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萧朔开口:“记下来。”
老主簿怔了下:“什么?”
“《云公子夜探琰王府》”
萧朔道:“那晚月色正好,云公子见琰王月下独酌,蹲在墙头上,见色起意。”
“……”老主簿没想到他们王爷甚至还起了个名字,神色复杂:“是。”
萧朔继续道:“寻了个机会,将酒动过手脚。待琰王喝到半醉,便——”
萧朔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身上怵目血色。
侍卫司刑讯手段,伤骨不伤肉,伤腑不伤皮。
云琅扑倒在他肩上,身上被斗篷裹得温热,气力已竭意识昏沉,一只手去拽他的衣袖。
萧朔曲臂,虚护了下,静静站了一阵。
萧朔:“投怀送抱,入我怀中。”
第十章
云琅一口血呛出来,猝不及防,苦撑半月的心力跟着骤然泄了,整个人便全然没了意识。
他连年逃亡,遇上病沉伤重的关口,晕过去也不止一两次。
却从不像这次一般,自内而外乏得昏昏沉沉,半点力气都攒不出来。
梦境变幻,走马灯一样来来回回,没头没尾地没入黑寂暗沉里。
云琅沉在梦里,隐约想起人说,见了走马灯就是要活到头了。
云琅昏着,含了恨咬牙切齿。
跟琰王爷的梁子结在这,他今天就算死了,也要化成厉鬼,天天半夜蹲墙头砸萧朔他们家窗户。
“不行……已进不下药了。”
医官们围在床边,守着紧咬牙关的云小侯爷,忧虑低声:“怕是病势沉疴……血气虽已通了,若不用药,迟早反扑……”
老主簿束手无策,急惶惶回头。
屋子里乱成一团,人来人往闹得不成。
萧朔去换了件衣服,远远坐在窗前,正垂了眸随手翻书。
老主簿实在无法,纠结半晌,壮着胆子过去跪下:“王爷。”
萧朔抬眸,朝榻边扫了一眼:“你们倒是上心。”
老主簿跪在地上,心说再上心也没上心到续写话本,终归不敢顶嘴,低声道:“云公子进不下药了,医官说情形危急……可要再把梁太医请来?”
萧朔翻了页书,低头:“不必。”
“王爷!”老主簿急得不成,“云公子这伤是刑伤,好歹也跟咱们府上有些关系,岂能坐视他就这么命归黄泉?!”
萧朔不以为意,又将书翻过一页。
老主簿焦灼道:“王爷!”
萧朔被吵得看不进书,将书合上,抬头看了看。
榻前乱糟糟围着人,火急火燎,诊脉熬药。
云琅一动不动躺得安静,意识混沌牙关紧咬,气息时断时续。
眼看命悬一线。
老主簿失魂落魄望了半天,看向萧朔,欲言又止。
萧朔垂眸,再度翻过一页书:“他在骂我。”
老主簿:“……”
救人要紧,老主簿管不了云公子,只能忍着头疼搜肠刮肚,勉强凑上句民间俗话:“打是亲,骂,骂是——”
萧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他同我有什么可亲的?”
老主簿合上心中话本:“是。”
这些人烦得实在头疼,萧朔合上书,淡声道:“他不是进不下去药。”
老主簿愣了愣:“那是什么?明明——”
萧朔:“是骂我骂得太狠,咬牙切齿,没功夫喝。”
“……”老主簿心情复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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