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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朔站在车外,挑着车帘,清醒了一刻,抬手按了两下眼睛。
    卫准执掌开封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等情形,背负着双手,干咳一声:“琰王。”
    “虔国公和太傅要进宫面圣,叫小侯爷拦在了宫门口,又不肯走,一定要等您出来。”
    老主簿匆匆跟过来,低声解释:“卫大人……是小侯爷关在这儿的,说是用来牵制杨阁老的人质,不能放回去。”
    萧朔阖了下眼,扶着车厢,看向梁太医。
    “老夫没来添乱,老夫一开始就在这儿。”
    梁老太医举着银针:“他怕你跪久了血脉不通,腿上落什么暗伤,叫老夫帮你扎一扎。”
    老主簿也是第一次知道府上的马车这般能装,讪讪的守在边上,试探道:“不若……您也进去试试,看能不能装得下……”
    萧朔沉声:“再叫一辆马车,送诸位大人回去。”
    老主簿:“是。”
    萧朔用力按了按额头,看着仍睡得安稳的云琅,蹙紧眉,伸手要去试他腕脉。
    “一车的故人排队训他,念及往事,牵动心神。”
    梁太医悠悠道:“叫老夫扎了几针,一时还动弹不了。”
    梁太医原本安安稳稳坐在车里,眼看闹到了这一步,看热闹半分不怕事大:“别看他如今活蹦乱跳,便以为沉疴尽除了。他如今旧伤不过只养好了两三分,根基未复,胸中也尚有郁结未解,不过是力疾从事,你们竟还来添乱……”
    “老夫何曾训他!”虔国公压不下火气,“老夫不过是要揍这个外孙一顿,几时说要牵连外孙媳妇了!?”
    “什么孙媳妇?”蔡老太傅冷冰冰道,“仗着你家王府国公,便这般仗势强抢……”
    “什么强抢!他们两个家庙都拜了,还有红绸子……十坛美酒!通红通红的大绸子!你们都没看见!”
    虔国公被这个老儒生气得火冒三丈:“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这小子还没开窍?没开窍跟着叫我外公,没开窍这般死心塌地护着他?老夫不管,今日必须说明白……”
    蔡老太傅心疼学生,硬挤过去,拿棉花堵了云琅的耳朵:“吼什么,显你嗓门大?”
    虔国公:“……”
    开封尹卫准坐得端正,负着双手,向车厢角落挪了挪。
    老主簿守在车外,战兢兢看着虔国公撸袖子,忧心忡忡:“王爷,如今——”
    萧朔撂下车帘,抬手捏了捏眉心。
    出宫前,他虽然想过宫外情形或许复杂难测、或许扑朔迷离。
    却仍半分也不曾料到。
    扑朔……迷离至此。
    云琅还在车里,此时动弹不得,说不定要被老人家们肉搏牵连到。
    萧朔终归不放心,要去将人抱出来。
    一车的人,实在动作不便。萧朔探身,刚将人揽住,冷不防听见虔国公沉声道:“开封尹都说了!”
    好歹也是在宫城之外,虔国公咬牙切齿,尽力低了嗓门:“先帝分明问过云小子,是不是心悦我家这个外孙!他不也答了话?岂会全无所觉……”
    萧朔手臂微顿,胸口像是被什么扯着,倏忽一紧。
    “他怎么答的?”蔡太傅淡声道,“不悦,萧朔老训我。”
    自己的学生,心肺脑子是怎么长的,蔡太傅比谁都清楚:“他当真知道什么叫心悦?无非以为是先帝问他,喜不喜欢同端王家的孩子一起玩儿,见了萧朔心中高不高兴。”
    蔡太傅顿了一刻,扫了一眼萧朔,补刀道:“更不要说,他答的还是不高兴……”
    虔国公恼羞成怒,险些便要动手。
    蔡老太傅能文能武,一柄戒尺使得出神入化,半分不怵:“当年……的确谁都觉得,他们两人合该在一块儿。之所以不挑破,无非等云琅再想明白些罢了。”
    “可世事无常。”蔡太傅架着虔国公的胳膊,看向萧朔,缓声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明白吗?”
    萧朔垂眸:“不明白。”
    “冥顽。”蔡太傅斥道,“如今这般情形,你二人如何还能在一起?”
    “有什么不能的。”萧朔没有诊脉,将云琅的手径自握在掌心,“我要同他长相厮守,何人拦得。”
    萧朔的话说得极平静,话外近于无法无天的冷意渗出来,却平白慑得人心头一寒。
    蔡太傅蹙了蹙眉,看着他,没再说下去。
    “他喜欢怎么样都无妨,要做挚友,就是挚友,要当兄弟,便当兄弟。”
    萧朔缓声开口:“他当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他本该能想清楚的,可当年之事,剜心蚀骨,枷锁一样死死压着他。”
    萧朔伸手,抚了下云琅的眉峰:“我又混沌无知,一再误解疏离,又是一道镣铐。”
    萧朔揽着云琅,静看着他:“我本以为,他回来后我作势冥顽昏聩,他会因此生我的气,能想明白,其实最该委屈的分明就是他。”
    “我想过许多次,哪怕他因此与我反目,大吵一架也好……可他竟还觉得对不起我。”
    萧朔轻声道:“他竟觉得对不起我。”
    “你……二人间,不该有什么对不起。”
    蔡太傅忍不住道:“真要论,又岂非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无能……可老夫要说的,不是这个。”
    萧朔护着云琅,抬眸:“您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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