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名满天下,当得起一舞动四方。”虞少瑾见方淮秋对丹娘感兴趣便多解释了几句,“后来攒够银子非但给自己赎了身,还盘下这添香楼,我曾问她为何不避开风尘过些寻常日子,她说风不风尘看的不是身在何处而是本心,这样的人是不是挺特别的?”
“确实。”方淮秋附和一句,被虞少瑾熟门熟路的带上了二楼雅间。
添香楼并不算大但胜在别致,西域彩毯铺的楼梯旋转而上,细绢制的合欢花开满扶手,四层高的绣楼,下面两层作半敞式样,隔着各色纱帘或珠帘,刚好可以看到一楼正中表演用的高台,三四层重纱幔帐隐隐笙歌,那是姑娘们单独接客的地方。
銮凤阁位在二楼正中,算是一等一的好位置,名字虽起的俗了些,好在布置不俗,并没有堆金砌玉的奢侈,一切都刚刚好。方淮秋对这些并不大在意,他更喜欢躺在朔归江边吹吹江风晒太阳,但看虞少瑾和柳麟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来见识一下也未尝不可。
舞台上碧箩穿了一袭海蓝轻纱翩然若仙,白脂玉般的细腰柔韧妖娆,整个人好似月光下步踏凌波而舞,惊艳四座引得一片喝彩,看客们银钱首饰不要命般的往台上抛,叫好声一浪盖过一浪。添香楼有三绝,丹娘的算盘、碧箩的舞、漪弦的歌,虞少瑾和她们最相熟,眼下碧箩在表演,漪弦便亲自端了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女儿红进了包间伺候,见了礼便规矩的帮三人布菜倒酒,声音婉如莺啼,“小公子您吩咐去买的栖梧馆的月饼已经备好了,现在可需呈上来?”
“银莲藏月和金屋蕴香各切四块,其余都是你和碧箩的。”虞少瑾拿扇子挑起漪弦尖瘦的下巴笑着夸赞,“今儿这桃花妆不错。”
漪弦也不见害羞,笑着撩开方淮秋的扇子吩咐门口候着的下人去取月饼,台下已经换了琵琶舞,一群舞娘时而反弹琵琶时而含羞遮面,舞技虽差些但胜在编排有新意,一群看客也是有滋有味。杯酒下肚,碧箩已经端着两碟精致的月饼蝴蝶一般的飞到虞少瑾几人的包间,娇俏的脸因为奔跑泛着点微红,“小公子,我今天跳的好不好?”
“自然,”虞少瑾笑着答应,又将两碟月饼往方淮秋面前摆了摆,“尝尝,栖梧馆的月饼每年就那么九十九只,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方淮秋不太喜甜食,略尝了一小瓣便不再吃,“还不如你做的枣糕好吃。”
对于这个评价虞少瑾不晓得该笑还是该哭,柳麟却在一边吃的起劲,“虞小三那点手艺哪里比得上这月饼。”
碧箩听了不乐意,“小公子的手艺怎么了,这月饼哪里好,冰皮的蛋黄莲蓉就叫银莲藏月,普通月饼塞点桂花就是金屋蕴香,哗众取宠肤浅的很!”
“呦,咱们碧箩都会用哗众取宠了,有长进。”虞少瑾调笑,声音却被楼下一波叫好声给压了下去,虞少瑾探头去看,只见高台上不知何时已停了歌舞,当中摆了一张檀木桌,正有一人奋笔疾书,其余人则围在一圈挤着往里看。
虞少瑾询问的看向几人,想知道这添香楼什么时候真的红袖添香读起书来了。柳麟在一边接话,“刚刚丹娘讲什么你真是半句都没听到,今儿添香楼也要办一个明月诗会,众人不都挤在那儿吃墨汁呢么。”
书香门第最讲规矩,中秋夜必在家中参加家宴,今儿能跑来这胭脂巷玩乐的哪有什么才学之辈,还真是让人没得期待。几个人都不觉得今夜添香楼里出的了什么名词佳句,便又举杯喝酒消遣,虞少瑾无意问了一句,“这诗会彩头是什么?”
“是漪弦姐。”碧箩在一边痴笑。
“哦?”虞少瑾将杯放下,吩咐门口的小丫头,“去取笔墨来。”
方淮秋看着虞少瑾有些诧异,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她真得了第一,难不成要和漪弦一起去睡觉,这不是自己揭自己的老底么。虞少瑾感受到方淮秋的目光,有些会错意,一脸我很懂善解人意的问,“难道你也想要姑娘?看上哪个我帮你点了晚上陪你。”
方淮秋侧开脸懒得理她,心说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带自己定了亲的男人逛青楼逛的如此体贴淡定。
第16章 15金樽对月
添香楼的小丫头甚伶俐,很快便取了笔墨上来,又将一旁花桌上的饰物清理干净,笔墨纸砚铺展开等着虞少瑾下笔。虞少瑾起身接过笔,漪弦也笑着跟在一边,“今儿小公子给奴家一次红袖添香的机会可好?”
“求之不得。”虞少瑾笑着应和,漪弦便微微撩起略繁复的衣袖,娴熟的在一边研磨,她本是文官家的小姐,因朝廷倾轧父亲落罪才沦落风尘,当年待字闺中也算小有才名,琴棋书画造诣皆不俗。
虞少瑾握着紫毫笔想了一想,便五指执笔悬腕而书。方淮秋看到不由站起来也走到虞少瑾身边,需知书法悬腕很考功夫,而以紫毫书行楷更是难上加难,这虞少瑾除了脑袋空空家学不精以外,到也并非一无是处。虞少瑾写得一笔好字,行文也未见太多停顿,很快一篇词便写好,随意的拿扇子扇了扇幽幽墨香便掩了脂粉香。
“去,拿给丹娘。”虞少瑾吩咐一旁候着的小丫头,漪弦却亲自将宣纸揭了起来,朝虞少瑾莞尔一笑便拿着朝楼下走去。众人见漪弦出来叫好声顿起,虞少瑾带着碧箩也走出雅间倚在栏杆扶手处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漪弦步子不算快,一步一步走的端庄里又透着些风情,待到她把虞少瑾的词交给丹娘,旁边请来的落魄老学究立即也看起来,看完在丹娘的眼色下点头赞叹,“以老朽来看,今日折桂者非小公子莫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