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酸酸甜甜的果脯,崔绿真没忍住,又咽了口口水。
关于果脯价格,高元珍有发言权,她怀小明明的时候妊娠反应特大,就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可新鲜果子她又不爱,罐头也吃怕了,听阿柔说百货商店有果干儿,她原本打算去称个半斤八两的回来,一看,好家伙!
最便宜的都得七八块一斤,这就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吃不起啊!
要是自己能做,她是知道果子成本的,压根去不了多少,不就是糖渍和腌渍费钱嘛?可只要学到技术,这谁不会?
高元珍心动了。
做罐头又苦又累不说,关键是小本买卖,挣不了几个钱,可要是能加工果脯,那赚的可就不是苍蝇腿啦。
她那颗原本只想求稳的心,忽然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崔绿真决定,再给他们加把火,“姨妈你看小猴子多可怜呐,要是不多挣钱,以后还有人欺负他怎么办呀?龙王爷真的会护他吗?”
这无疑是给他们心上砸了重重一锤。
低迷了几个月的王满银和高元珍如梦初醒,是啊,他们只想安安稳稳,可孩子呢?现在还没挣几个钱呢,打主意的就这么多,那以后呢?他们护不住孩子的时候,还不得让村里人生吞活剥?
王满银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坚毅和狠厉,“行,那咱们就要让这些狗日的看看,咱们办食品加工厂!”
晚上,高元珍给客房换上干净的铺盖,绿真和小猴子睡一个被窝。反正一个十岁,一个三岁,都还是小屁孩。只不过,为了防止小猴子尿床,高元珍给儿子屁股底下垫了一块塑料油纸。
第二天,雨还是唰唰唰的下个不停,老天爷仿佛要把前几年欠的雨水一次性补回来。
高元珍是急性子,既然想办食品厂,那就得早做规划,她拉着崔绿真,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
现在是不允许搞个体工商户的,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把食品厂挂靠在集体之下,譬如大队部和某个国营厂子;要么就不办厂,缩小规模,先从作坊干起。
吃够了“大队部”翻脸不认人的亏,三个人一致决定,坚决不挂靠!任何人任何集体都没有他们自个儿可靠!
作坊就作坊,当初的罐头厂不也是小作坊起家?
难就难在食品生产许可,没有这许可证,他们就没办法正当生产,偷偷摸摸搞,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这许可证,它又是不允许颁发给私人的。事情一下子就到了瓶颈,不上不下。
眼看着快到九点钟了,高元珍问:“待会儿想吃啥?”
幺妹指指厨房里的砂锅,那是高元珍保胎时熬药的,“能吃砂锅菜吗?”
“什么砂锅菜?”
幺妹在师傅家吃过,就是有肉有菜有高汤,天冷的时候吃特爽,今儿下着雨正好,支个小炉子,给满银叔叔烫二两酒,边煮边吃,那得多痛快呐?
这主意正中高元珍下怀,她安排丈夫把昨天带来的筒子骨熬上,再片一碗五花,到时候涮着吃才爽。她则跟幺妹戴上帽子蓑衣,上自留地摘菜去。
高家的自留地在河边,二分多一点点,因为手里有点钱,不缺粮吃,所以也不种粮食,全种的是瓜果蔬菜,红通通绿油油的辣椒,墨绿的菠菜,又细又白的芹菜,还有水嫩嫩的茼蒿,这几乎全是为砂锅菜量身定做的!
“绿真你站一边儿玩,别让露水打湿衣服。”
幺妹知道,带着露水的花果蔬菜不能乱碰,乖乖站到柳树下。一夜未停的大雨,使二十四小时降雨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所有雨水通过山沟汇集到河里,将昨天还清澈见底的小河灌成了浑浊的泥浆河。
大自然的力量啊,就是真的神奇。
忽然,什么东西打到她头上。
幺妹回头一看,是一枝柳树条。
“真调皮。”
没一会儿,那柳树条又来了,不止轻轻拍她,还把全身的柳条子飘舞起来,可明明没有刮风啊……哦,是它在疯狂的舞动四肢,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幺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开五窍,“柳树哥哥你怎么啦?”
“大灾就要降临咯,赶紧跑咯!”这是一把苍老而模糊的声音,像喝醉酒的老汉,应该叫“爷爷”才对。
幺妹一愣,这才注意到它的树杆只剩一半,似乎是被刀斧砍去大半,被砍的伤疤上再也没有长出枝条和叶子来,整棵树的树魂也没了,能说话并非它的树魂在控制,而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果然,无论她跟它说什么,它永远重复那句:“大灾就要降临咯,赶紧跑咯!”
无意识的重复,跟村里那些得了老人病的老爷爷们一样,送医院也没用的,只不过是苦熬日子罢了。
崔绿真心头一痛,当年砍它的人也太坏了吧,还不如直接砍断的好,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拖着,让人类和别的植物嘲笑它,活得一点儿尊严也没有。
她心疼的抚摸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可魂却没了,活死树啊。“我知道爷爷你已经不疼啦,也听不见我说话,我好想为你做点什么事呀。”
“大灾就要降临咯,赶紧跑咯!”
“爷爷你今年多大年纪啦?让我猜猜,嗯,从创口年轮看应该是七八十年了吧,至少?”
“大灾就要降临咯,赶紧跑咯!”
幺妹挫败,无论她说什么,它的回答永远只有那么一句。她真的很想听听它说话,也不知道自己的地精灵力对它有用没,干脆用手掌往它创口上注入一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