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皇后打量了许久,什么也没说。
“宴哥儿,”许久,白皇后押了一口茶水后放下杯盏,沉声道,“信你看完了?”
徐宴低垂的眼睫抬起来,直视着白皇后。顿了顿,点头。
“你作何感想?”
“娘娘何意?”老实说,当知晓苏毓并非国公府的姑娘,而是当今皇后正宫嫡出的公主,徐宴心里是惊讶甚至觉得有些荒谬的。堂堂一国公主,天之骄女,被人替换出宫,还沦落到坊间被人肆意买卖。在乡下当了十多年的童养媳……这样的事情,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匪夷所思的。但此时看着满眼仇恨的皇后,这件事还是真实的发生了,且发生在他娘子的身上。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既然选择了把事情告诉徐宴,白皇后就不打算隐瞒。她毫不客气道,“当初他们的所作所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徐宴抿着唇,没有说话。
“任何一个欺辱过毓娘的人,我都会一一收拾干净。”白皇后木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杯盏中打着旋儿的茶叶,“那些霸占了毓娘东西的,我也会一一讨回来。”
“……娘娘预备怎样?”
白皇后又不说话了,她眼睫下眸色越发的幽暗,与金陵时的沉静全然不同。
苏毓的事情,彻底激发了她的斗志。都说为母则刚,淡泊如白皇后也因为这堂而皇之的欺辱生出了无法遏制的怨恨。她自己如何不要紧,旁人这般对她的孩子。她如今只要想到苏毓八九岁的时候颠沛流离,十多岁便面朝黄土背朝天,处处受人欺辱。而占了她女儿位置的晋凌云这二十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就觉得无法呼吸。
“你可知,当初吾为何匆匆离开金陵?”白皇后没有回答徐宴的话,反而问起另外的事。
徐宴虽知晓不少京中的事情,但这,他确实不知。摇了摇头,静候她开口。
白皇后冷笑:“盛成珏死在了晋凌云的手中。”
一句话落地,徐宴的眼睛倏地睁圆,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皇后。
然而白皇后那讥讽的笑容无不告诉他,这就是事实。盛成珏徐宴当然知晓,手握重兵镇守西北的南阳王盛家。盛成珏,正是盛家的嫡长孙。长公主居然一声不响地给杀了?还一点风声没有传出来?
“娘娘莫不是听错?”这可不是小事,异姓王盛战,手握四十万西北悍将。这是什么意思,整个大历才八百万户人口,每户人家抽一个兵丁,也不过是八十万的兵力。而大历那么大的疆土,各个要塞都要兵力驻守。南阳王的手中握着四十万兵,等于握住了大历的半壁江山。
“没有听错,”白皇后听到这件事便冷笑不已,“不然你以为吾为何会气到吐血?那个混账一剑将盛成珏刺死。晋雍居然一意孤行将这件事全权瞒下来。”
徐宴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杀了一个人的问题,这要是闹得不好,远在西北的南阳王对大历王朝生出异心。这可是要兴兵祸,改朝换代的大事!
虽早已知晓当今圣上无治国之才,如此处事,也未免太过糊涂!
“怎样?”白皇后见他神情都变了,又道,“宴哥儿,你有何看法?”
徐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眼睛里一瞬间卷起风暴。
他迅速低垂下眼帘遮住眼睛里涌动的情绪,对武德帝一一袒护晋凌云的做法有些无法接受。国家大事面前,作为一国之君可不是只考虑自身喜悲。若是将来东窗事发,南阳王兴兵作乱,可不是简单就能料理的。届时生灵涂炭,百姓名不聊生,谁来负责?
许久,徐宴才终于抬起了头。他眼眸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娘娘预备如何?”
“宴哥儿,”白皇后手指扣在了桌案上,哒地一声响,“你说,咱们乘风来当这个储君,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厢房内, 死一般的寂静。四个宫女,包括关嬷嬷在内的所有人都吓呆了。徐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皇后,面上冷冷清清的模样, 倒是没有露出太失态的神情。
“如何?”
徐宴没有立即应声, 毕竟这种话可不是能随意说说的。乘风是徐家的孩子,身上虽有晋王室的血统,却是明明白白的徐家人。自古以来,混淆皇室血统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况且让乘风当储君,他能不能胜任另说, 重要的是如何让满朝文武和晋王室认下乘风。
“……娘娘是认真的?”
“自然,”白皇后沉声道, “吾说得出,便能做得到。如何,宴哥儿?有无胆量?”
“胆量自然是有, 但, 只有你我二人。”徐宴虽说读了多年的圣贤书, 但内心却天生对皇室和权贵没有太大的敬畏。说他年少轻狂也好, 不知天高地厚也罢。徐宴至始至终认为朝代更替是历史使然, 多年以后,谁还保证曾经这片土地永远姓什么。
“若只是为娘娘的一时激愤去做这样的事,草民赌不起。”他十分冷静。
“吾提出来, 自然是有人。”白皇后看徐宴这模样就皱了眉,“方才吾与你说的事情, 难道你就没有想法?”
徐宴没有回答。
许久, 他抬眸问道:“……不知在娘娘的心中,黎明百姓的命算什么?”
“所以吾没有提联合南阳王,只是让乘风来当这个储君。”
白皇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胸中的闷气自从苏毓的龙凤胎降世以后,渐渐消减了许多。她如今只是怨恨,怨恨一腔热情错付,“当今是个昏聩无能的。他膝下的十三子。襁褓中的子嗣尚且看不出深浅,如今在朝堂活跃的,都是不择不扣的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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