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无义战,更别说什么同盟了,同盟之所以同盟,便是因为利益相同,而如今宋国强大,蔡国屈居小强国,怎么能没有干掉宋国的野心呢?
宋公与夷反复思量了一阵子,这才沉吟说:“好,孤便信了蔡公!”
蔡侯措父哈哈大笑,拉着宋公与夷的手,说:“好好好,宋公是个爽快人,也不枉费咱们两国如此亲近。”
宋公与夷与蔡国定下了“君子协议”之后,便回到了营帐,孔父嘉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是宋国的大司马,大司马主管国家兵政,会盟营地的保卫工作自然也要交给大司马来完成。
孔父嘉是来汇报会盟营地的驻扎情况的,毕竟过两日就要开始会盟了。
孔父嘉还没开口,宋公与夷已然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话头,说:“大司马,你可忠心于孤?”
孔父嘉立刻跪在地上,抱拳说:“卑将深受先君错爱,无以报答,为了君上可以万死,没有甚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宋公与夷点点头,说:“好,孤便交代一件事情与你。”
孔父嘉说:“还请君上明示。”
宋公与夷幽幽的轻笑一声,说:“今日晚上,你整顿好我军,准备悄无声息的撤出营地。”
孔父嘉一惊,生怕自己听错了,说“撤出营地?”
宋公与夷颔首说:“无错,撤出营地。”
孔父嘉听清之后,心中都是疑惑,然而他并没有问出口,说:“是,卑将这就去准备。”
他说着,立刻就要退出营帐,却听宋公与夷说:“等等。”
孔父嘉立刻站定,说:“君上还有什么吩咐?”
宋公与夷眯了眯眼睛,说:“撤军的事儿,不要透露给太宰。”
不要透露给华督?孔父嘉怔了一下,看向宋公与夷。
宋公与夷的目光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唇角抖动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太宰华父乃是公子冯的人,他是公子冯的眼线,孤没有撤掉他太宰的职位,华父不但不感激孤,还一刻也没停的出卖孤,如今……大军撤退出会盟大营,总该留一个人,给天子一个交代,毕竟咱们宋国,也是礼仪之邦,不是么?”
孔父嘉的目光阴沉下来,垂在身边的双手微微攥拳,宋公与夷没有听到孔父嘉立刻应声,说:“怎么?”
孔父嘉迟疑的说:“君上,华氏一族,在我朝中盘根深厚,恐怕……”
宋公与夷冷声说:“你只管听孤的,余下的,不容置喙!”
孔父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拱起手来,沙哑的说:“是,卑将……敬诺。”
孔父嘉从国君的营帐中退出来,他在门口站了良久,似乎在发呆,又过了良久,这才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孔父嘉没有回自己的营帐,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华督的营帐跟前,他与华督不和,这是朝上尽知的事情。孔父嘉是冰,华督是火,朝中也因为他们二人分为两派,但是每到夜深人静之后,孔父嘉又总会去找华督。
如今,好像还是第一次,如今天色大亮,日头高悬,孔父嘉竟然站在华督的营帐门口,路过之人恐怕都要多看两眼。
孔父嘉思量了良久,突然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和晚间一样,华督的营帐中放着一桶热汤,如今正是正午,当不当正不正的,华督竟然堪堪沐浴完。
他的营帐中没有从者侍奉着,华督的身边几乎不安排人,因为他自己就经常把眼线安插在别人的身边,华督亦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干脆不在自己身边加人,也放心一些。
华督正在内间换衣裳,听到外面的动静,皱着眉走出来,看到孔父嘉吃了一惊,调侃的说:“怎么,日头还早,大司马却到我这里来了?你便不怕被旁人看到么?”
孔父嘉上下打量着华督,华督沐浴过,衣裳也是新换的,还熏了香,十分讲究,看这样子,是要出门的。
孔父嘉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你这是要往何处?”
一提起这个,华督的脸上竟有了些笑意,他本身生的不如何惊艳,只是普普通通,笑起来却犹如绽放光彩的星辰,让人移不开眼目。
华督说:“祁太傅做了一些小食儿,送与了公子,今日左右无事,公子邀我去小饮几杯。”
公子,不用说了,自然是公子冯。
孔父嘉眼看着华督面上的笑容,头一次觉得他的笑容好生碍眼,攥了攥拳,说:“太宰身为我宋国的太宰,还不是不要与公子走得太近。”
华督轻笑一声,说:“哦?那公子,便不是我宋国的公子么?”
孔父嘉说:“君上大恩,令你承袭太宰之位,为何你非要忤逆先君遗愿?这是大逆不道!”
华督十分平静,掸了掸自己新换的衣袍,说:“大司马啊大司马,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华督能坐在今天这个太宰的席位上,难道是君上的恩德么?你开什么顽笑?还不是因着我华家的权势,他若是能动我,早就一刀砍了我的脑袋,还谈什么恩德?”
孔父嘉一时语塞,因为华督说的都对,华督从一开始就是公子冯的党派,公子冯的支持者,后来宋公与夷上位,除了诛杀公子冯之外,就是想要清除公子冯的党派,但华督的权势滔天,宋公与夷根本动不了他,才让他留到现在。
孔父嘉一时无言,默默的站着,华督不理会他,说:“倘或无事,便少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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