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有些着急,连连给公子万打眼色,不过公子万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到晋侯的眼色。
姬林冷声说:“怎么,一大早上要求谒见寡人,如今却把寡人晾在一面,这就是您们晋国的礼数么?”
晋侯连声说:“天子!是公子万有事起奏,关于……关于假天子之事,公子万有内情启奏!”
他说着,掐着嗓子,语气满含威胁,说:“公子万,你可是有要事向天子启奏?你昨日是怎么与孤说的?你快说啊,说给天子听啊!”
晋侯催促着,公子万仍然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他的鬓发散乱,凌乱不堪的贴着面颊,因为戴着枷锁,所以也不好整理自己的仪容,只是颓然的跪在地上。
“公子万!”晋侯再次呼喊公子万。
姬林抬起手来,仿佛在打哈欠,用袖袍遮掩着,说:“即使无事,寡人要回去继续燕歇了。”
“天子!天子请留步!”晋侯连忙膝行上前,说:“天子留步!公子万……公子万真的有内情要禀报天子,是关于假天子之事!”
他说着,立刻又膝行退回去,低声对公子万说:“你昨日怎么答应孤的,你不是答应过,要给孤……”
后面两个字声音很小,晋侯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旁人听到,但是祁律还是听到了,晋侯分明就是在说——你不是答应过,要给孤顶罪。
晋侯仍然在催促,说:“快啊!快啊!”
他生怕天子真的离开了,软硬兼施的说:“叔父,想想咱们晋国啊,想想翼城,孤死不足惜,可是翼城的百姓呢,曲沃人一定会趁机攻入翼城的,我翼城的基业便要沦丧敌手,叔父,你想想啊!”
晋侯说的激昂,声音比方才都大了不少,别说是祁律了,就算坐在天子席位上的姬林也听见了一些。
其实根本不需要用耳朵听,姬林和祁律心中都跟明镜儿一般,早就知道这次晋侯和公子万求见是甚么意思,晋侯便是想要公子万给他顶罪,还能是什么意思?
公子万终于慢慢抬起头来,随着“哗啦哗啦”的枷锁声,公子万那张落魄的面容慢慢抬了起来,散乱的鬓发顺着面颊滑下去,露出他那张惨白的脸色。或许是因为心情阴郁,公子万素来身子骨又不好,所以有些咳嗽。
公子万轻轻的咳嗽着,在晋侯的催促声中,终于开口了,说:“罪臣……是来请罪的。”
姬林“哦?”了一声,说:“请罪?公子万,你何罪之有?”
公子万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别看他为人温文儒雅,十分温柔,从不大声说话,一直彬彬有礼,但是公子万骨子里很强硬,从来不畏强权,而此时的公子万,他的尾音竟然微微打颤,似乎是怕了。
公子万轻声说:“请天子明鉴,假天子之事……乃是罪臣一人为之,与翼城,与晋国,与寡君,都……无任何干系。”
公子万说完这句话,仿佛抽走了全部的力气,颓然的跪在地上,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晋侯则突然活了过来,好像“借尸还魂”似的,睁大眼睛,说:“对对对!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罪臣公子万已经招供,都是公子万所为,天子明鉴,和我没有干系啊,我完全不知情的!”
祁律唇角一挑,晋侯和公子万真的是正中下怀,祁律让虢公将公子万和晋侯关押在一起,就是想让公子万看清楚晋侯的嘴脸,让公子万彻底失望,如今晋侯真的不负众望,狠狠给了公子万致命一击。
祁律装作惊讶的说:“假天子之事,竟然是公子万所为?”
晋侯再次催促公子万,说:“你说啊,快向天子请罪!快啊!”
公子万吁出口气来,他突然觉得,一旦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一种死灰弥漫在公子万的心间,反而让他坦然了起来。
公子万淡淡的说:“是,全都是罪臣一人所为,因着罪臣与曲沃有嫌隙,罪臣想要借助天子之手打压曲沃,又恐天子不答允,便想出了替换天子,用假物提倡,调换天子的计策,这一切都与晋国无关,还请天子明鉴……罪臣,愿以死谢罪!”
公子万说完,戴着枷锁深深的拜下去,因为脖子上戴着厚重的枷锁,那枷锁可不像电视剧里如此单薄,厚厚的木头夹在脖子上,抑制了公子万的动作,而公子万却深深的拜下去,额头“咚!”一声磕在地上,保持着下拜的姿态。
姬林还没有说什么,晋侯已经说:“对对,天子,都是他一人所为,和我们翼城没有任何干系啊,还请天子明鉴,这公子万着实可恶,但念在翼城毫不知情的份儿上,请天子宽宥、宽宥啊!这公子万着实恶狠,如此奸计令人愤毒,虽为我翼城人,但是翼城都不能容忍这般乱臣贼子,还请天子速速处死公子万!”
晋侯的心思何其歹毒,不只是要公子万给他顶罪,还想要杀人灭口,恐怕是为了不让公子万反齿儿,反咬他一口罢。
公子万听到晋侯的声音,额头仍然抵在地上,身体却狠狠打了一个颤,闭了闭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姬林冷笑一声,冷眼看着晋侯和公子万,祁律却已经站了起来,好戏已经看过了。
祁律走过去,笑着说:“既然罪魁祸首是公子万,那么将这个罪魁祸首交给洛师来处理,晋公您没什么意见罢?”
晋侯哪里能有意见,立刻说:“公子万罪大恶极,欲图谋害天子,将这罪臣交给天子处理,是再好不过的,再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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