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他却还握着她的手不放开。杨末想把手抽回去,被他转而扣住手腕,携手往床边去:“这会儿不难受了吧?已经快四更了,还有一个多时辰能歇息,快睡吧。”
杨末站住没动,沉着脸戒备地看他。
宇文徕叹气道:“你还担心我对你非礼不轨?方才你那样我都没有趁虚而入,现在你没事了,以你的武功我哪占得到你便宜?洞房之夜当然要同床共枕,外面还有人守着。你倒已经睡了一觉,我可是一直没合眼。反正我要睡了,这床榻这么大,我自占一边,剩下半边爱站爱坐爱躺都随你。”
他放了她的手回榻上,从内侧堆叠的锦被上扯下一幅来盖着,面朝东而卧,不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杨末其实也困倦得很,之前那两个时辰根本没睡好,明日一早还要去拜见帝后公婆、嫔妃长辈、接见命妇、接受朝拜,事情不比前一天少。她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发现宇文徕已然睡熟,呼吸匀深绵长,便也回到榻上,另取了一条锦被在远离他的西侧躺下。
第二天起来杨末的嗓子仍然没好透,拜见帝后难免要回话出声,皇后就关切地问她:“公主的嗓子怎么了?”
艳事传闻当然不会这么快就传到皇后耳朵里,但周围有些人却露出了然的暧昧神色。宇文徕替她回道:“上京气候不同洛阳,公主还不习惯,晚上睡着了蹬被子,着凉咽痛,怪儿臣对公主照顾不周。”说完还温柔含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亲昵的话语神态看在旁人眼中当然是新婚夫妇恩爱的明证,纷纷恭祝赞叹。杨末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既不能驳斥他,也无法勉强自己惺惺作态地应和,只好低头不语。好在皇后体贴,见她咽喉不适让她不必事事应答,免去了不少尴尬。
太子洞房花烛的细节无须向别人报备,但太子妃受伤这事还是被司闺记录下来,上报给皇后。皇后免不了要问起:“听说公主昨夜手心被金簪刺伤,可还要紧?好好的怎么会被簪饰划到手呢?”
杨末未答,宇文徕又笑道:“看来母后今日是非要惩罚儿臣了。此事确实是儿臣的不是,令公主玉体受损,但其中因果细则实在不便奉告,母后罚得再重儿臣也只能咬紧牙关领受了。”
这话引得旁人都吃吃笑起来,有年长的妃嫔对皇后笑道:“皇后是头一回娶儿媳妇,需知这当婆婆的不能管太严太细,小夫妻俩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罢了。”
皇后看着儿子和新妇也欢喜,佯怒瞪了宇文徕一眼:“公主远道而来,往后就只有你跟她最亲近,你不体贴她谁来体贴?居然伤了公主玉体,那就罚今天所有的酒都由你代她喝。”
宇文徕道:“能为公主效劳,儿臣求之不得。”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换来满室鼓掌喝彩。
有皇后和宇文徕的刻意回护,杨末这一天过得还算顺利。反正她是外国公主,他们不会给她太多负担,仪式自有别人主持,大多数时候她只需要端庄地坐在那里微笑即可。
唯一让她难以忍受的,就是一整天都得对着宇文徕那张脸,还得装作和他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的模样,偶尔被他握个手搂个肩都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在皇后的甘露殿用罢晚宴回到东宫,她已经被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直不起脖子了。新婚御房设在东宫正殿,过了洞房花烛夜,太子妃就可以回自己的柔仪殿起居了。红缨等从吴国带来的侍女都安置在此处,听说公主回来早已备好热汤。
杨末跨入柔仪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上的凤冠摘下来,顺手丢给红缨。她左右一看,殿中侍女都是吴国故旧,也不避讳,伸手就把翟衣霞帔玉带解了想要脱下来。
脱到一半,殿门忽然被人推开。她正要斥问是谁不经通报就随意擅闯,一回头看到进门的那人,到嘴边的话语就梗住了,忙把卸到肩下的翟衣又拉拢围紧:“你来干什么?”
宇文徕跨入殿中,面带笑意,示意身后的侍女闭门退下:“昨日刚刚成婚,我不来太子妃这里,还能去哪里?”
杨末对着他一整天,心中早已烦躁不堪,冷声道:“我管你去哪里,别来烦我!”转身越过屏风走进卧室。
宇文徕也跟了进去,语气并不因为她的冷淡而失了轻快:“哪有新婚夫妇第二天就分居的道理,那就不是夫妻,是仇人了。”
杨末停住脚步,背对他冷冷道:“我们本来就是仇人。”
身后许久没有回音,过了好半晌,才听他幽幽道:“我今天如果不来,很快就会有人揣测吴国的公主是不是太不称我心意,新婚第二天就让公主独守空闺,这不仅是对公主不满,更是对吴国不满。就算是装装样子给别人看,也得多装几天。”
杨末挺直脊背没回话。他知道她的软肋,知道她在乎什么,知道用什么威胁她最有用。假如他现在对她说:杨颖坤,脱光你的衣服乖乖躺到床上去,否则我就废止与吴国和约再兴战事。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而是柔声道:“昨夜不已经这么过来了么?我就在这儿睡一觉,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当我是个占地方的被子、枕头、隐囊就行了。”
杨末转回身去,见他面色柔和、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她迟疑了片刻,问:“那你要在这儿睡几天?”
宇文徕见她松口,眉梢微露喜色:“过个三……至少十天半月吧,才像恩爱夫妻的样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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