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原是好意,知道卫伉多半因昨日李敢打了舅父之事耿耿于怀,便想岔开他二人,却见他对自己也这般敌视,暗叹口气,淡淡道:“不知何事让你有所误会,既然这么说,明日我便登门拜会。”
“哼……大司马门客众多,事务繁忙,怎敢劳动您的大驾。”卫伉冷笑,瞥了眼李敢,“看来你们在此倒是相谈甚欢,难怪关内侯胆敢冲入我卫府打人,原来是有大司马在背后撑腰啊。”
昨日亲眼见到李敢打了卫青,卫伉怒不可遏,当即就要还手,却被卫青所阻。他见爹爹不仅不许自己对李敢动手,而且还命此事不可声张,全然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卫伉无法理解,更加咽不下这口气。
李敢也未想到此事竟然会牵连到霍去病,腾地站起身来,朝卫伉道:“昨日之事,与骠骑将军毫不相干,是我李敢一人所为。我敢作敢当,你有何事尽管冲我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
尽管知道自己多半不是李敢的对手,但为爹爹受辱之事,卫伉一副预备和李敢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他身后的期门郎彼此面面相觑,犹豫着此事究竟该不该上前劝解,踌躇不决。
“卫伉!”霍去病沉声喝道,同时挡在了李敢身前,“此事舅父不愿声张,你莫再生事端!”虽非亲生父子,霍去病却比卫伉更能懂得卫青的心思,李广自刭,不管是否因自己而死,卫青心里始终对他存一份歉疚。李敢若再因卫伉而出事,只能是让卫青心中更加难受。
“你果然帮着他!”卫伉狠狠道,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枉爹爹将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他待你,比待我还好。想不到,竟是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面对他辱骂,霍去病直直地立在他面前,面色煞白,手在袖中紧握成拳,硬生生忍住没有对卫伉动手。他心底清楚地知道,卫伉性情耿直,是个一根筋,朝堂上的事情卫伉只能看见表面却不懂里头的东西。
“走!”卫伉翻身上马。
与他一道来的期门郎既不敢久留,也不敢失了礼数,忙向霍去病施礼告辞,这才纷纷上马。马蹄翻飞,这一大群人很快呼啦啦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霍去病缓缓收回目光,极力笑了笑,道:“卫伉他,还只能算是个孩子。”然后他慢慢坐下了。
是的,轮心思计较,卫伉还只能算是个孩子。孩子说的话霍去病不能较真,可这话却着实伤着他了。
子青脸色泛白,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她知道将军与卫青之间的感情,尽管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将军心底始终是将卫青当做父亲一般,不会改变。
“是我连累了你!”李敢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语气透着疲倦和无力,“我就……”
“不,这事跟你没关系。”霍去病的手在空中挥了下,干脆利落地把李敢的话斩断了。
李敢自然也知道朝堂间骠骑将军日贵而大将军日退之事,他不是擅此道中人,虽知道必有缘由,但究竟是何缘故会导致这种局面,他也不知道。
他勉强地笑了笑,“那我就安心了。”
说罢,他独自一人缓步而行,也未告辞,也未说要往何处去,就这样一步一步地隐没入松林之中。
子青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转过来看向霍去病。
“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
霍去病安慰她道,为了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还伸手拿了橘子,剥的时候却因用力过猛,橘子汁液飞溅出来,半个橘子都被他捏烂了。
子青默默将自己手中剥好的橘子递到他手上,又接过被他捏烂的橘子。
“我没事,真的。”霍去病一口就咬下半个橘子,在口中使劲嚼着,目光毫无焦点地落在远方某处,不像是在看什么,倒更像是为了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自在一点。
“我知道。”子青默然片刻,道:“若是方才我把他揍一顿,你会不会觉得更好一点。”
霍去病微微一笑,收回目光来看她:“你现下也会说笑了,你是会动手的人么?”
“我在心里揍了他两拳,一拳打腹部,还有一拳打在脸上。”子青一脸认真。
霍去病忍俊不禁,也跟着她认真道:“你那气力,还不得把他的牙打掉了!”
“嗯,他还吐了一口血沫子,全溅那里了。”
她指着他溅出橘子汁液的地方。
听见她这般难得的瞎掰胡扯,饶是知道她为了故意逗自己,他还是禁不住哈哈大笑。
子青这阵子原本就反胃得厉害,这会被自己生生说得恶心起来,掩口欲呕。霍去病忙探头关切地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搂住她道:“走吧,这血沫子看了恶心,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捂着嘴,皱着眉头将他望着。
“好好好,我不说那三个字。”霍去病无奈笑道,拿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你莫再往那里想了啊。”
这日入夜,子青身上又痒痒起来,府中虽有可涂抹止痒的药液,但因为之前邢医长就交代过,说为了胎儿好,怀孕的时候最好什么汤药都莫吃,什么药液也都莫涂。子青便只能咬着牙生忍着。
瞧她忍得难受,为了分散她的心思,霍去病便陪着她,将旧日里听来的一些杂闻趣事说来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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