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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啊——”他在云间放声哭喊,犹如一个失了心肝魂魄的野鬼,渺茫无助地徘徊在尘世,妄图摸索最后一点足以牵绊自己的念想,“蚩尤——!”
    洪荒之大,他又不知道帝鸿氏的所在,按照这样的找法,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呢?
    苏雪禅不知道,也想不出来。
    他唯有看着封北猎在浩大苍茫的天地间拖着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四处游走,像要把皮囊的内里全都翻涌出去一般呼嚎不休,在这苍穹俱寂的时刻,他忽然失神地想到黎渊,在痛失了另一半红线的千百年里,他也是靠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觅苦苦强撑下来的吗?那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是否比方今的封北猎更甚?
    东方已经依稀透出迷蒙的鱼肚白,远处曙色乍破,投下漫天苍白如雪的光芒,苏雪禅明白,洪荒的日出无疑是很美、很壮观的,只因为封北猎的眼前万物失色,于是连旭日东升的辉煌也成了飞散万顷的雪沫,冰冷浮在人间的上空。
    日升中天,封北猎终归找到了蚩尤的些许踪迹,他在一片茫茫的荒原上,看见了蚩尤的车驾和三百铁卫的身影。
    世界在那一瞬间骤然放射出无匹的华光,恰似卷过春城漫天的飞花,一切都重新有了斑斓的色彩,他欣喜若狂,什么都不顾了,急忙从云间扑到大地,恍若扑向情人宽阔的胸膛。那三百铁卫见了他浑身是血地奔跑过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封北猎已经心花怒放地扬手抓住了前方一人的铠领,连声问道:“蚩尤呢?你们、你们的王上呢?他在哪?”
    说着,还不等那人回话,他又蓦地松了手,提着血痕斑斑的青衣,急不可耐地跑向蚩尤的车驾,一边跑,一边高声喊他的名字,但是他团团绕了几圈,都未看见蚩尤的影子,又不禁急得发疯,转头瞪着那几百铁卫,嘶声道:“蚩尤在哪?他去哪里了?!”
    他头发蓬乱,一身是血,露出的手臂、脖颈上都是残缺的伤痕,加之瞪人时眼球凸起,简直癫狂到了极点,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只怕这数百铁卫早就要将他当成疯子处死了。看他问的又疯又急,铁卫们静默了许久,才有一个人站出来,犹豫着道明了原委。
    蚩尤的确去找帝鸿氏了,只是在前往中原的途中,就被人拦住了车驾。
    九黎君主的御驾,当今何人敢拦?唯有不知者无畏,拦住他的是看守在此处的魔门子弟。
    也许这就是上天作弄,机缘巧合,蚩尤去往中原的必经之路,中途有一点,恰好靠近魔门中人约谈封北猎的地方,他们唯恐封北猎的能力可以助他从重重包围中突破出去,于是在方圆百里间都安插了人手,蚩尤行进的声势何等浩荡,正巧就被最外围的几个小弟子看到了。
    可惜毕竟是外门子弟,见识浅薄,他们既不知道那青铜古兽与奔雷火云纹非九黎主君所不能用,也不知道拦下蚩尤的御驾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他们只猜想眼前的车马是从九黎的方向来的,那上面必定坐的是前来赴约的封北猎,于是邀功心切,急忙叫两个弟子去内圈喊人,剩下的则在空中点燃了烟花信火,刚好炸在蚩尤车驾的前方。
    古兽长吼一声,齐齐停下了奔跑的步伐,当中缓缓站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下方。
    按照他的身份,即便与中原人族的所有魔门出手,那也是失了身份,会在道义上让九天众神不齿,他最初的设想,仅是打算轰开人皇宫殿的大门,强逼帝鸿氏亲自解决他座下这群鬼蜮杂碎罢了,然而眼下却是自己撞上门来的,不做白不做的买卖,他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望着从远处遥遥赶来的,蚂蚁一般又多又密的人群,他不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向下方纵身一跃,轰然砸在寸草不生,空气中血腥弥漫的荒原上。
    封北猎听到这里,简直目眦欲裂,眼珠子都要飙出血来,他狠狠拽住说话铁卫的衣领,暴跳如雷地一掌劈在那人脸上,狂吼道:“你们可是他的侍卫,竟然就让他一个人去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为什么要任由他一个人去!”
    见他已是疯魔至极,一副恨不得杀了所有人的样子,身旁铁卫急忙一拥而上,将他拉开至一旁,那被他打了一掌的铁卫亦是不服气地大声道:“这不光是王上的谕令,也是九黎的传统,我们当然不能违背!”
    封北猎的眼珠子仿佛凝固了,他道:“……传统?什么传统?”
    他的思维僵滞,立于半空的苏雪禅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求爱的传统。
    蚩尤一定是将那些联合起来的魔门中人当做了可以献给封北猎的战利品,在九黎部落,唯有这个传统,是只能由男子单枪匹马完成的任务。他们需要向心爱之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哪怕面对的是九天神明,也要为心中燃烧的爱焰做一次扑火的飞蛾。
    封北猎怔怔地看着那些铁卫的脸,忽然疯狂地喘息起来,他没头没脑地问道:“这里是哪里?”
    只是出了先前这一遭,四周已经没人敢回答他的问题了,他见众人踌躇,便再次问道:“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标志性的东西?”
    还是没有人说话。
    他发狂地怒吼了一声,继续将身体化作荒野上呼啸的风,吹往无边无际的远方。
    他们究竟将蚩尤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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