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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勉本来想回答“那也轮不到我”,可见到颜延难得一脸郑重,这句话再说不出口,又看了一眼树下的瞿元嘉,勉强道:“我没有躲他。再说,陛下是天子,除了等传召,还能登门求见不成?”
    “我就是提一句,你脾气还真不小。”颜延还是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无怪以前旁人总是认错你们。行了,都由你吧,反正人与人是否投缘,一点强求不来,你要是愿意见他,他肯定是没有不愿意的。”
    随着这句话,程勉的心又是一沉。眼看着他们离瞿元嘉越来越近,程勉勒了一下马,一咬下唇,还是问出了口:“我与陛下在连州时,难道还是朋友么?”
    “连州时,哪里来的君臣?”
    “那也……”
    颜延摆了摆手:“但你说得没错,旧情本是全天下最昂贵的。而且什么是旧情,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听到前面半句时,程勉本想反驳“我没有说过”,可听着听着,又莫名生出了些因离别而起的不忍之意,于是他叹了口气,垂下双目,再不说了。
    与瞿元嘉会合后,颜延先下了马,一拱手道:“我过几日动身回连州,没想到临行前还能见你一面,也是赶巧。”
    “就回去了?” 瞿元嘉颇有些意外。
    “虽然在京城不足一月,但算上路途,一来一去,也离开三个月了。是得走了。”
    瞿元嘉点头,道:“那就一路珍重。当年在连州时多蒙你……”
    “这都不必说了。”颜延打断他,“当年是你自己找来,我们实在也没有帮上你。上次你来去匆忙,恐怕也没心思一探连州风物。现如今连州再不是伤心之地,要是有故地重游的一天,我们好好喝几杯。”
    瞿元嘉一一应承下来,接着颜延转向程勉,朝他笑了笑,拍拍胸前道:“说不定下次你们来时,也能在连州看见柳树了。”
    言毕,他掉转马头,扬起手道别,程勉听了颜延的歌声,那是他记忆里不曾听过的曲子——
    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
    宫城周边不可驰马,但颜延是驭马高手,片刻已经看不见身影。程勉听见瞿元嘉问“他出发之日你去送行么?”,迟疑片刻,终是怅然摇头道:“不去了。”
    他又一次望向颜延离去的方向,似乎直到此时才想起身旁人是瞿元嘉,定定神,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家么?”
    瞿元嘉道:“你怎么样?累不累?不累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路上说。”
    虽然只一天没见,可程勉心里已经叠了好几层心思,偏偏没有能在此刻宣之于口的。只要一碰上瞿元嘉的目光,萧曜的那番话就开始在耳旁回荡,搅得他从喉头到肺腑都在翻滚。
    可他不说,神色却难以隐藏。瞿元嘉默不作声地解开自己坐骑的缰绳,替程勉牵住马头,轻轻说:“今早去见我娘,才知道她一直操心,又替我寻了个住处……”
    程勉一个激灵,下意识追问:“你要搬出去?”
    瞿元嘉侧过脸对他一笑:“最近你总是心急。话不让我说完。”
    程勉一时间觉得心跳得太快,声音都开始颤抖:“……明明是你说得太慢。”
    他这抱怨实无道理可言,瞿元嘉并不反驳,不紧不慢地说:“是一个小山亭,离尚书省只有一坊之隔,又在坊北,即便是步行,至多一刻就到了。”
    程勉一声不吭地听着,过了片刻,瞿元嘉又问他:“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心烦意乱之下,程勉的语气有些急躁和冷淡:“心急也是你说的。安王妃心疼你,恨不得你多睡一刻都好。那你几时搬出去?”
    瞿元嘉脚步缓了下来,回头冲他笑:“那山亭久无人住,我娘找了好些天,都没找到主人。今早一说,我恰好知道主人是谁。”
    此时的程勉根本听不得他卖关子,满脑子恨不得拿鞭子抽瞿元嘉一下,才好解气。偏偏瞿元嘉还停顿了片刻,方继续说:“……大郎当年痴迷一名歌伎,为她置下产业。平佑年间京内大乱,那歌伎也生死不明,山亭自此荒废了,后来陆槿嫁到你家,我陪她一起盘点过程家的产业,这处山亭的最后一道锁还是我上的。”
    听完这一通来龙去脉后程勉愣了愣,接话道:“既然已经无主,你怎么不去住。”
    瞿元嘉反问:“谁说无主?你不就是主人么?”
    “那你来是为什么?说了这么一通,找我借钥匙?”
    瞿元嘉一挑眉,又笑起来:“我现在住得好好的,做什么要去住个荒废多年的山亭?不过我早前时候确实是去你家取山亭的钥匙,这才知道你进宫了。”
    程勉不知道瞿元嘉到底是什么意思,分外心烦意乱起来。他不舍得真的抽瞿元嘉,只能随手抽了一记马,瞿元嘉听见响动,转过身来看了看程勉,又说:“五郎,你气色不好。”
    “我好得很。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
    “我想你。”瞿元嘉折回程勉身边,轻声对他说。
    “你……”
    程勉的脸腾地热了,狠狠瞪了眼瞿元嘉。瞿元嘉却只是一笑,还问他:“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去。”程勉冷着脸问,“既然不去住,你去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是喜欢,我就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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