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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为了安抚兵士,每天萧曜都要和庞都尉、吴录事一道去驿站边的山神庙上香,如今忽然又听到“忌讳”之说,当即皱了眉:“玄池岭有山神,想必南道也有河神滩神了。这些神仙都这么难相处,肯定脾气不好,才处处与人为难。”
    说完,萧曜莫名觉得有人在看他,可是真的去找,又找不到视线的来处。这时茹白玉又开口了:“河神确实是有的。不过官人们不走南道,据说是因为一个故事……”
    她膝行几步来到案前,在地图上辨认了一番后,用手指轻轻一划:“这图上果然已经没有桑河了。小人的祖母是从南边迁到昆州来的夷人,祖父则是西边入关的胡人。我听祖母说,昆州以南,曾经有过一个叫舒乐的小国,国都就在桑河的边上。国主有两个儿子,年长的聪慧仁厚,但因为很小的时候没了母亲,国主宠爱少妻幼子,王子成年后,就在桑河的下游给了他一片封地,让他离开国都。
    “在出城的路上,有人拦住路,劝王子向国君求情,将封地改在上游。王子说,大王已经下令,一言九鼎,如何能够轻易更改?虽然下游是不毛之地,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将荒地开垦成良田。拦路的人又劝他,要他放弃水路,改走陆路。出发时正是秋天,水路便捷,于是王子又谢绝了。这个人被拒绝了两次后,并不气馁,第三次劝他,不要孤身赴任,带一个好朋友一起去。王子有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比骨肉兄弟还要亲,正好也在送行的队伍里,听到这个劝告,觉得正合心意,当下就告别了父母亲人,和王子一起去赴任。
    “有了朋友的辅佐,封地日益兴盛富庶,王子也得到了百姓的爱戴。但忽然有一天,国都传了旨意来,说王子在河里投毒,国君吃了桑河里的鱼,生了重病,要将王子捉回国都问罪。王子辩解,说国都在上游,他在河的下游,就算是投毒,怎么能祸及上游?但他听说父亲生病,他愿意回到国都,亲自向国君解释。前来捉拿他的将军同意了,将他软禁在王府里,约定第二天一早动身。
    “王子因为问心无愧,当夜睡得很踏实,可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最好朋友的衣服,身在一条小舟上,顺着桑河随波逐流,身边只有两个最亲近的侍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担心被国君误会,便要求上岸,尽快赶到国都回。他的侍卫告诉他,国君已经死了,毒鱼只是借口,是小王子要斩草除根。他才知道,前一天夜里,他的朋友得知了这个消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在他的茶水里掺了迷药,趁王子不省人事时,两人互换了衣服,用秘道送他出城,假装自己就是王子,准备回京城复命。
    “得知真相后,王子只求追上他的朋友,不让他为自己而死。可这时往下游是顺风顺水,回程却要顶风逆流,乘船是无论如何追不上的。王子要求上岸,侍卫这时说出真相,他的朋友已经自尽而死,尸首也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了。就算是小王子认出死者不是自己的兄长,届时王子乘舟而下,追兵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这就样,王子离开了故国,流落到下游的另一个国家。他的弟弟成为了新君,将他朋友的尸体认作是兄长,以弑父叛国的罪名砍下头颅,沿着陆路一城一城地示众,最后来到王子的封地,示众十日后,被抛入了桑河。再后来,王子隐姓埋名,成为了别国的大将军,最终亲自灭了舒乐。破城后,他悬赏千金,寻找朋友的尸骨,一时间无数人献上无头的尸骨,可他知道,这都不是他的朋友。有一天,他又来到城外桑河边的码头,又一次遇见了当年那个劝过他的人。他认出了来人,就拦住他,要以妖言罪杀了他。那人反问,‘我劝了你三次,前两次你都不听。怎么能怪我?’王子问,‘我在上游,投毒的冤屈如何自辩?’‘你在下游,难道不会被诬陷么?你水路逃生,你朋友的头颅难道不是以你之名,一程程替你走完到这一程陆路么?你要是在上游,就算救不回来他的性命,顺水顺风,一路急流而下,难道不能抢回他的尸体么?’
    “王子没有杀他。他在王宫大殿里烧掉了所有的无头尸骨,孤身一人从国都走回封地,在朋友的头颅被扔进河的地方,跳进了桑河。
    “从国都到封地的故道,就是南道过长干滩的必经之路。”
    荒唐。
    这是萧曜下意识的反应。
    可是别说燕鸿听得全神贯注,就连元双都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唯有和程勉目光相触的一瞬,萧曜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以为然。
    随着故事告一段落,室内一时间静得诡异,突然,燕鸿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怎么都死了!阿娘,你骗我!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他扑进茹白玉的怀里大哭,充满稚气又真情实感的哭声打破了此时的沉闷局面。茹白玉尴尬地红了脸,训斥不是,安慰也不是,元双见状,忙放下手边的事帮着安慰:“就是假的,都是假的。你是昆州出身的儿郎,小小年纪跟着你阿爷阿娘走了这么多州县,哪里有舒乐这个地方。都是你阿娘讲故事呢。”
    燕鸿却只盯着茹白玉,泪水断线一般从腮边滚过也不擦,非要阿娘亲口向他保证。茹白玉抹去他的脸水,低声说:“好了好了,就是假的。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在殿下和程大人面前,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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