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孩子好吵。
起早赶路很辛苦的,他们怎么就这么jīng力旺盛呢?
难道她三十多岁jīng神就不行了?
我没怎么进过城,我们寺建在山上,我在山野间行走习惯了,也没见过生人,见人就害怕,踩着土路反倒走的难受。我一路穿林而过,饿了挖些能吃的东西垫垫肚子,也没遇见过什么人。要不是迷了路,我也不会绕到这边有人烟的地方来。
听起来好辛苦。阿单卓发出微微感叹的声音。你还是改个装束再出门吧,戴个帽子,换件俗家的衣服。否则别说东平郡,就连前面的小县都过不去。总不能一直走山路吧,像现在这样没山了怎么办呢?
这,小僧难不成还要先去化件衣服?
爱染伤脑筋的摸了摸脑袋。
大冬天光着脑袋,阿单卓看着都冷。
你的衣服呢?
在我包裹里。啊!他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我包裹去哪儿了?
贺穆兰被他一惊一乍的叫声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只见这小和尚一下子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脱下裘衣,递给阿单卓,又胡乱套上自己的湿衣服,湿鞋子,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匆匆忙忙的跑掉了。
窑xué狭小,只有一个破掉的口子容一人弯身进去,小和尚身子瘦弱,钻出去快,阿单卓在后面喂喂喂的喊了几声,却没来得及拉住他,眼睁睁见他一下子冲进风雨里,不见了踪影。
这小沙弥腿脚好快,难怪说在山间长大的阿单卓也傻了眼。
贺穆兰坐起身,伤脑筋的看着外面。
这么大雨,那小沙弥连件蓑衣都没有,难道不会病了吗?
她和阿单卓等到雨势暂歇也没等到小和尚回来,贺穆兰想了想,取了自己的一套旧衣衫放在那窑xué里,又摘下自己头上御寒的鲜卑皮帽,压在那套衣衫上面。
阿单卓身材魁梧,自己虽然个子高,但体型并不壮硕,冬天衣衫穿的厚重,也不会让人见疑。
这小和尚若等下找到东西,必定还要来这里清理自己的。放下这套衣衫,也算是给他做个遮掩,免得真傻傻的进了城去,被官吏抓去服徭役,qiáng迫还俗。
阿单卓也放下火镰火绒和火绒一副,又放了几张胡饼。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那小沙弥回来能不能用上,但万一能帮上,说不定也能帮上他大忙。
怕雨又会下大,他们却不能在这里过夜,两人重新上路,骑马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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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那窑xué,骑马半天的功夫,就是一处县城。
方安是个小县,不但不能和项县那样的大县比,连虞城那样的中县都不是,这地方的城墙矮小破败,但一想到里面有热水洗脚,有热饭可以吃上,贺穆兰顿时什么挑剔的心都没有了。
两人找一个看起来老实的老汉打听了一下,找到一处可靠的舍所,也就是民间将自家房子租赁给旅人住的地方,稍稍歇了个脚。
这舍所大多都是当地的居民,不怕出现抢劫偷盗之事,这家里也有马厩,甚至有汉子帮你喂马喂料,只要出得起价钱。
贺穆兰从驮马上撕了两尺红绫,充作在这住上几天的房资和马料钱。红绫是最受欢迎的布料,但凡讲究一点的人家,成亲生孩子都爱用这种发亮的丝织品做个脸面。
贺穆兰平时也买东西,知道自己的红绫值多少,她先给了他一尺,又说定住上两三天,临走再给一尺。那舍所的家长高兴的不得了,一家子立刻又烧热水又喂马,让贺穆兰不由得感叹古代也好,现代也罢,出门在外,还是得有钱。
她和阿单卓在这里盘桓了两天,除了补充一些路上的吃食,也是为了让马好好休息休息。
第三天一早,贺穆兰和阿单卓正准备从来时之路出城,折返向西前往上党郡,却在城门外发现了那个小和尚的身影。
他穿着贺穆兰留下的旧衣衫,头顶上戴着那顶鲜卑皮帽,由于衣衫和帽子都有些太大了,穿在身上非常不合体,犹如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可笑至极。
更让人起疑的是,他脚下连鞋都没有,只穿着一双破烂的袜子踩在地上。
由于他的打扮太过怪异,城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了下来,反过来复过去的盘问,那架势好似他是刚刚偷了哪家鲜卑大人家的小贼,如今正携带着赃物逃跑似的。
若平常人遇到这种qíng况,将身上的针头线脑取了几个给城门官疏通一下也就行了,偏这小和尚捂着背后的包裹死都不给人开,几个人拉拉扯扯起来,一个城门官出手粗鲁了些,一把将这小和尚推倒在地上,他摔倒在地,过大的帽子一下子滚在地上,露出圆溜溜的脑袋。
这下子,所有人都把眼光刷的一下看了过去。
贺穆兰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阿单卓更是吸了口气,不敢相信这小和尚这么倒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掉了帽子。
僧人若拒不还俗被发现,为了弥补以前躲避徭役的罪名,是要被丢去服苦役的。有的徭役还好,只是修桥铺路,若是遇到苛刻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些僧人平日里gān的最重的活大概就是种田,若真的去做苦力,大部分都累的生不如死,惨不可言。
我们帮他一把吧。贺穆兰拍了拍越影。我先走,等下你趁乱出城,到下一个路口等我。
花姨,你要做什么?
贺穆兰叹了口气。
怎么都有一面之缘,总不能让这小沙弥被抓去服徭役吧?
阿单卓虽然不知道贺穆兰想做什么,但出于对花木兰的盲目崇拜,便让了让马身,让她先行。
那小和尚已经被一个城门官按倒在地,但他牢牢的把包裹压在自己的身下,那城门官上前拉扯,贺穆兰实在看不下去了,摸了摸越影的耳朵,突然一抖缰绳,加速跑动了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我的马疯了!
贺穆兰一边大叫着一边风驰电掣地往前直冲着。
哎呀!救命啊!
有马疯了,快跑啊!
贺穆兰冷静地伏在马背上,她知道她一定能够做到。
越影的速度虽快,却灵xing的避开了所有的人群,直直地往那地上光脑袋的小沙弥而去。
咻
越影就这样飞驰而过,那马背上的身影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两个城门官早就已经跑开了,城门的门dòng里有女人发出凄惨的尖叫声,仿佛已经看见从城门中疾驰而出的疯马踩烂了那少年脑袋的样子。还有人大喊着掉下去了那人掉下去了之类的话语。
贺穆兰保持着身体弯倒在越影一侧的姿势,在它从小沙弥身边飞驰而过的一瞬间动作了起来。
她一把拉起了地上那小沙弥的胳膊,另一只手捞过他的腰身和包裹,将他提到了越影的背上。
镫里藏身!
鲜卑男儿们最得意的马术!
人们只看到那马上的身影瞬间又冒了出来,就在那人影冒出来的一瞬间,那匹疯马爆发出让人惊骇的速度,一下子就跑的无影无踪。
咦?
地上的光头怪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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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吓坏了的爱染,还保持着肚子和手紧紧压住包裹,背朝着天空的姿势,在心里不停的惨叫。
佛祖啊,山下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吗?
这世上原来真有豺láng虎豹一般的人啊!
他们居然连师父都要抢!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被人抢走包裹的那一刻,却发觉来自身上的压力突然一轻,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和周围突然一下子吵闹起来的各种嘶吼声。
莫名从胳膊和腰上传来的力道让他瞬间有种失重的感觉,脑子也糊涂了起来。
佛祖来救他了吗?
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会突然飘了起来呢?
咦?
飘起来了?
飘在半空中?
爱染刚泪眼婆娑地睁开了眼睛,就突然落到了某个温暖的物体之上,而这个物体还在不停的跃动着。
然而在那不停跃动的物体之上,陡然出现了一堵奇怪的墙。
因为眼泪的缘故,他面前的墙实在是看不清楚,他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僵硬的伸出一只没拿着包裹的手,摸了摸自己鼻子前突然出现的那堵黑墙。
喂,小子!
贺穆兰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再乱摸我就把你丢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贺穆兰:你妹的墙!
☆、第77章 太武灭佛
越影之所以叫越影,就是因为它有无与伦比的瞬间加速能力。这种能力在战场上往往能爆发出qiáng大的威胁,是以越影虽然跑的不是最快的,耐力也不是最qiáng,却依旧是许多骑士都羡慕的宝马。
贺穆兰就是凭借着越影收放自如的瞬间加速能力救回了小和尚的。
你确定你叫爱染,不是叫爱摸?
贺穆兰把小沙弥放下马背,静静的等着阿单卓的到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僧还以为是堵墙
爱染每多说一个字,贺穆兰的眉毛就忍不住抽上一抽。
我忍!
他又不知道我是女的。
男人的胸膛像堵墙一般可靠是夸奖人的话。
施主又帮了小僧一次,叫小僧如何感激爱染腼腆的抱着自己的包裹,小僧一定每天都为施主念经祈福,愿施主能得到福报。
小师傅客气了。贺穆兰看了看他身上不合适的衣衫,再看看他光溜溜的脑门,叹了口气。
你们寺里没有其他人了吗?居然让你一个小孩子出来到处跑。现在山下乱的很,到处都在捉僧人还俗,你还是回山上去比较好。
我们寺里也没有人了爱染qíng绪低落地抱紧了包裹,我师父圆寂了。我师兄们早就一个个陆续下山了,我只能去东平郡找我的师叔。
那你一定是找不到了。贺穆兰惋惜地看着他,现在所有的年轻僧人都还俗了,要换回俗家的衣衫,放弃自己的法名。你那师叔只要是在寺庙里修行的,一定是被勒令还俗了。像你们这种山野小寺里的僧人,若是没被发现的还好,被发现了还要被抓到官府去服徭役。
不不可能吧小沙弥傻了眼。我师叔怎么会还俗呢?他可是报恩寺的主持,要主持一寺事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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