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自然也听到了嘈杂,待她穿好衣服走出屋子,正看到蛮古和陈节提着武器要出去,立刻叫住了两人。
你们等等,一起出去。
若真是敌人袭击,两个人和三个人也没什么区别,这里是天子脚下,没有敢这么嚣张的人马,就算是哪个贵族也不敢。
既然如此,一起出去看看也没什么。
陈节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闩,从门fèng里往外看了一眼,贺穆兰见到他那样子实在是好笑,忍不住上前把他推开,大大方方地打开正门,往门外一跨
然后差点一脚踩空跌了出去。
只见花将军府门口原本为了停留马车而留的大片空地上,规规矩矩的站着几百号人。
这些人穿着各异,肤色、发色、相貌皆不相同,单从外表上看,甚至看不出是什么民族之人。
在平城居住的人口何其多,胡族更是数不胜数,乍然一下见到这么多奇装异服之人堵住她家的门口,贺穆兰不可能不吃惊。
就在离得稍远一点的地方,一个jīng壮的汉子和隔壁人家的家丁在大声争执。
我都说了我们不是恶人!你见过恶人在别人家门口这么规矩的等吗?什么?你说老子是贩鱼的?老子就是贩鱼的怎么了?贩鱼的偷了吗?抢了吗?贩鱼就不能来你们昌平坊,谁定的规矩?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冷的天,他的裤腿还高高的卷了起来,露出微湿的两只鞋,浑身散发着鱼腥味。
平城附近有一个大湖,城中贩鱼的鱼都是来自于此。只是现在天冷,捕鱼特别辛苦,若不是身体素质好,不是冻坏就是受寒,所以到了冬日鱼虾的价格变得特别贵,鱼贩子这时候不去贩鱼却出现在昌平坊,也难怪别人起疑。
贺穆兰定睛看去,不但有贩鱼打扮的,还有苦力打扮的、木匠打扮的,甚至还看到一个浑身油腻血污像是屠夫的。他们皆是壮年的汉子,穿的也特别寒酸,但这几百号人,没有一个穿着乞丐的衲衣,或者做乞丐的打扮。
贺穆兰只细细一看,大概便知道了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而盖吴信誓旦旦所说的:我若能保护师父的安全,请给我几日时间是什么意思。
她出了门来,门外几百双眼睛当然是看见了的,霎时间,无数汉子的眼神移了过来,看的陈节和蛮古两人几乎都不敢迈脚。
蛮古还在思量这些人的身份,陈节却色厉内荏地叫了起来:
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都杵在我们将军府门口!
见到贺穆兰出来,这几百个汉子一个个立刻躬身下拜,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好:我等奉少主之命,前来护卫花将军安全,花将军安好。
说话的有用卢水胡语的,有用鲜卑话的,虽然声音并不整齐,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尊敬之qíng。
就连刚才还在吵架的鱼贩子也都抛下那几个卢家的家丁,挤到贺穆兰的身前。
花将军好,我是天台军的卢尔泰,是不是吵到将军休息了?这汉子气的跺了跺脚,都怪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非不要我们在门口等。还说若是您的熟人,一定会敲门进去
他斜眼看了几个满脸愤慨的家丁,接着说道:有些兄弟实在是出不来,在平城的三百天台军,如今有二百六十人在此候命,听凭将军调遣。
贺穆兰原想着卢水胡人对魏国人仇视不已,就算再怎么遵从盖吴的命令也不至于人人都对他惟命是从,谁料如今一见,似乎也没有对魏人如何仇大苦深,只是对几个卢家的家丁没有好脸色。
她转念一想,卢水胡所在的杏城虽然因为夏国被灭归入了魏国,但如今夏国刚刚纳入魏国版图,拓跋焘又想收归人心,所以包括狄子玉所在的羌族在内都是极尽安抚,没有后来那般剑拔弩张,这些卢水胡最多是因为首领被大魏名将长孙翰杀了而气愤,说到仇恨什么的,恐怕也没到那个地步。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他们如今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煎熬的落魄之人,还没有被bī上绝路。
想到这里,贺穆兰心中感慨万千地抱拳还礼,说道:我还道是盖吴想了什么法子,原来是劳烦了诸位英雄护我。我自认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诸位若是有事不妨离去,别耽误了生计的大事。
这时代旷工可不比后世,工钱没了不说,名声坏了就没人敢请了。盖吴一夜之间召集了这么多人来,他们这几天保护她倒是可以了,可她离开之后,他们该如何继续维持生计呢?
一想到这个,贺穆兰心中有些埋怨盖吴糊涂。
可这几百个汉子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qíng,似乎甘愿受贺穆兰趋势才是人世间一等一的大事一般。
那贩鱼打扮的汉子更是立刻喊了起来:花将军可是觉得我们本是不够?您既然唤我们英雄就是看的起我们,我们更不能离开您半步。
贺穆兰一听不能离开您半步的话顿时一惊。
她今天还要去虎贲军营,这么多人跟着
真的不必
花将军,他们真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卢家所在的襄城公府就在东阳侯府隔壁,大清早看到一群衣着寒酸的糙莽之辈涌入昌平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昌平坊离宫城近,平日里也有差役巡逻,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来的,竟没有被人拦下!
几个胆大的家丁上前询问,大概是神色间不屑之意被看了出来,这脾气大的汉子就和他们争辩了起来,其余众人却乖乖的在门口等着贺穆兰起chuáng开门,直等到天色渐亮、众人出门。
听到卢家的人说他们是闲杂人等,一群卢水胡人对他们怒目而视,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愤意。
贺穆兰知道这些跟着盖吴的都是盖天台的心腹,是多年能征善战的佣兵,吃得了苦受得了罪,xing格最是坚韧,听到卢家满脸担忧,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肯定地道:这些是我家弟子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先谢过各位的关心,不过确实没什么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两边的门,示意卢水胡人进来。
他们都立在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了。
一群卢水胡人听到贺穆兰说他们是她的朋友,一个个露出喜不自禁的表qíng,跟着贺穆兰一拥而入,好奇地打量花府的内部。
唯有陈节头疼的按着额头。
这两百多人一看就是没吃过饭就来了的,哪怕去买胡饼也要买上十几筐,也不知要破费多少,更何况每一个看起来都很能吃
正头疼间,前院厨娘做早膳的香味儿一阵阵传来,大概是厨上炖了羊ròu汤。
这冬天大清早来一碗羊ròu汤身上最是暖和,刹那间,可谓是怕什么来什么,像是打鼓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你唱我和,在前院里响成一片,直惊得陈节连连后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背着胡饼往回走的样子。
那鱼贩子打扮的汉子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见贺穆兰脸上带着笑意心中一松,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那个将军
他挠了挠头,扯出一抹憨笑。
包饭不?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那个将军
他挠了挠头,扯出一抹憨笑。
包饭不?
贺穆兰:难怪盖吴饿到没饭吃,换成我,我也饿
陈节:将军,求不要少了我们吃的
蛮古:太棒了!我们家将军终于有自己的人手了!咦,陈节你瞪我gān嘛?
☆、第309章 扬威军中
这么多人来守护她的安全,无论是不是她要求的,于qíng于理都该人家吃饱饭才是。
可她家只有两个厨娘,而且厨上也没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她原本想着陛下赏的粮食就算年后来六十几个汉子也够吃了,如今这两百六十人要想要吃饱饭,现做肯定是来不及
陈节!
贺穆兰想了想,对陈节招了招手。
陈节脚一滑,露出一副果然是我果然太聪明能gān也是个问题的表qíng,耷拉着脑袋在了一声。
去开库房,把我的细绫取一匹出来,换些管够的吃的过来
贺穆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陈节。
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她知道陈节甚是聪敏,虽说人多了点
好吧,不止是多了点。
但她相信他一定搞的定的!
陈节拖拉着脚步,在蛮古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去忙活了。
嘿,叫你小子一直卖机灵!机灵是那么好表现出来的吗?老子要不是笨,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蛮古心中大乐。
聪明人才被坑,笨人就做笨人的事就好了!
贺穆兰每日清晨都要练武,练武后才用膳,所以厨上准备做最多的是各种汤水,汤和粥是不会凉,而且越炖越香的。
但今日的清早分外诡异,贺穆兰和蛮古练着武,小校场上几十号汉子一边肚子咕噜咕噜叫看着他们比划,一边大声叫好。
练到后来,蛮古也实在架不住这么多双眼睛退了下来,反倒变成几十个汉子车轮战轮流去给贺穆兰喂招。
以往这种qíng形,贺穆兰只在一种片子里看过,就是那种出场牛bī哄哄的大反派,一边练武一边叫手底下人过招,把手下人打的阿达阿达乱叫手下人还要大喊xx好厉害属下实在不敌的那种。
然而反派既然是反派,最后总是要输在一个横空出世的穷小子身上,此人必须集各种穷d丝的大成与一身,而且还要有个美貌无比的青梅竹马,而这个反派恰恰又看上了他的青梅,于是乎d丝逆袭的故事经久不衰
每次一遇到这种剧qíng,贺穆兰就由衷的想说一句:
小子,你还是去和反派搞基吧。为了超越你而追逐你什么的,难道不该走那种片场吗?
哎呀发散思维一下子扯远了。
贺穆兰头疼的看着对面如丧考妣的卢水胡汉子。
我的剑名为磐石,重达百斤贺穆兰看了一眼地上碎裂掉的单刀,我和亲卫练武,亲卫用的都是高车的锻铁剑
那汉子双目含泪的抓着只剩半截的单刀,嘴里喃喃着碎了碎了它陪了我好多年居然碎了我连菜刀都买不起我到哪里去买刀以后我难道要用棍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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