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见到面始终还是放不下心,众人又沉默了,往前走了去。直到饶过照壁,正对上正厅前那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念修才真正的笑开了。
凌珏尘也注意到了他们,与身旁义父互看了一眼后,才不敢确信的缓步朝他们走来。
直到近在咫尺时,念修才看清眼前的人,十多年了,彼此的变化都太大。谁都已经不再是当日的小毛孩子了。现在的珏尘,俨然是个俊美翩翩的佳公子。他面容冷峻,眼神里透着几丝疲累,还有淡淡的血丝。一身湖蓝色的长袍,领角镶接处用白丝绣着几点零星的竹叶纹,这套行头,无论是衣裳的用料还是绣工,都极其考究。
余念修?凌珏尘试探xing的问了声。
就是这么寥寥三字,轻易的就把久违的熟络感唤醒了。马盅他们很快就喧闹开了,像儿时一样的肆无忌惮,念修更是用力的一拳打向珏尘的肩:死小子,我至今都还等着你给我捎媳妇回来呢。
我还以为你忘了回临阳的路了。董错也忍不住了,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料想到,一别就是那么多年。
珏尘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可是眼神却是笑着的,他开口道:怎么会。我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只是,念修的媳妇怕是没着落了。
这句话让大伙都笑开了,默契的都想到了幼时分别的画面,那会珏尘说给他们每人都捎件东西回来。大伙就一人一句闹开了,现在想来,当时要求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平凡的随处可见。唯独念修,大言不惭的嚷嚷着,非要珏尘替他捎个媳妇回来。
都是群没大没小的臭小子,只顾着自己,见了义父也不问声好。紧随着,一旁的老人也走了过来,声音苍老了不少,却还是苍劲。
惹得大伙齐声声的唤着义父,打小起他们几个和珏尘就是形影不离的。珏尘的义父自然也成了他们的义父。
这才几年不见,一个个的都玉树临风了,路上见到了怕是义父这双老眼也认不得你们了
对啊,念修!义父回来了就有救了!董错突然兴奋的打断了凌固的话,用力的拍了下念修的背,自顾自的叫喊着。
可把众人搞的云里雾里的,无数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的投向了他,董错的颊边露出一抹促狭的笑,说开了:珏尘不是欠你个媳妇吗?让义父替他还了,义父的医术可是堪称妙手回chūn的,让他去看看老爹的病,说不定有的治,不就不用冲喜,安旅就是你的了
去你的,都说了,我不可能喜欢安旅!念修一冲动就模糊了重点,只顾着澄清事qíng了。直到平息了怒气,转念一想,比董错更兴奋了,一把拉住义父的手:我怎么就忘了呢,义父快去看看老爹。
你老爹怎么了?闻言后,珏尘不安的蹙起了眉头,隐约还记得念修他爹从前总是喜欢听他念诗,慈祥亲和极了。
我老爹升仙了。念修掷了句,他老爹早就抛下他会老娘去了,是我一个兄弟的老爹,病拖了好久,大夫们都说没法子
舟车劳顿,义父的身子怕是颠簸不起了。我跟你去看看,若是我不行,再回来找义父也不迟。珏尘考量着义父的身体,又不想推托,唯有这两全的法子。
念修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转而就俐落的拉起珏尘,往时家铁铺奔去了。
第四节
念修他们到时家铁铺的时候,老爹正巧咳累了,刚入睡。ròuròu正盘坐在chuáng板上,喜滋滋的捧着一大碗ròu团子,专注的享用着。
那该死的王八羔子,下回别让老子再遇上,不然非得拆了他一身的骨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时云龙,你到底听见我在吼什么没?改日吃成了我这样的大胖子,硬生生把自己这张清秀的脸给毁了,你就知道恼了时ròuròu!不准吃了,老子再跟你说话!
大伙刚跨进门,胡大叔铿锵有力的喊声迎面而来,响彻云霄,像是恨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后,才一块走了进去。谁都没注意到,珏尘在听闻ròuròu的名字时,身子轻震了下。紧随着,他打量了眼这铺子,一些渐渐淡去的记忆涌了上来,让他的颊边添了抹明快的笑容。
胡大叔,谁又惹你生气了?董盎嘻笑着问道,手没大没小的搭上了胡大叔的肩。话说得很是随意,压根就没把胡大叔的怒气当回事。
算来,哪次见胡大叔他不是这样又吼又叫的?
你们怎么来了?ròuròu闻声后,总算舍得暂放下香喷喷肥嘟嘟的ròu团子,笑脸盈盈的招呼开了:别客气,随便站。
马盅抑制不住的翻了翻白眼,这才发现屋里的椅子全没了,没的坐了,也确实只能找块地随便站了。
他是新请的大夫?ròuròu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陌生男子,目光只略微在他身上逗留了片刻。
是好兄弟,离开临阳很多年了,昨晚才回来的。不过也算得上是大夫,他义父的医术可jīng湛了,所以才特地请他来看看老爹的。董盎走到chuáng边看了眼睡梦中的老爹,又瞧见了那碗ròu团子,无奈的摇头说着。
听闻这话,ròuròu的视线才又调回了那人身上,微眯了下眼睛,她咬牙轻语:不要看我傻傻的,你要是敢骗我银子,胡大叔会帮我一块凑你的!
一旁的胡大叔也跟着不住的点头,眼露凶光,龇牙咧嘴的试图恐吓凌珏尘。
珏尘并没动怒,只是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依旧面无表qíng,目光锁在ròuròu的左手腕上,那里被白布用乱七八糟的方式缠得像个猪蹄,极其的壮观。
你的手怎么了?还有,屋里的椅子呢?念修也注意到了,他蹙紧眉,挨近了ròuròu几分,见她紧闭双唇,一副打死都不开口的模样,他只好看向胡大叔。
就是那个该死的王八羔子,老子还特地去樊yīn把他请来的,听说医术了得。结果他把老子当傻瓜不打紧,反正我本来就傻。可是居然把云龙也当傻瓜,开了些止咳化痰的药,就要收云龙好多银子,云龙火气一上来,你也知道的嘛
听着他粗声粗气又不着边际的叙述,董错忍不住了:大叔,讲重点。
哎呀,你们真烦,跟女人似的。快让这人先去看看老爹!说着,ròuròu起身把珏尘拉到了chuáng边,抵不住一旁念修怒火中烧的目光,只好自己解释:我一气之下就打了他,椅子是我自己砸坏的,手上的伤是打架时不小心被烫的。不打紧,我家可是开铁铺的,我可是老铁的儿子,烫伤算什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不在的时候,不准跟别人打架
ròuròu不耐的抬了下眸,扫了眼正吼得兴致勃勃的念修,懒得搭理他。ròuròu一直都是喜欢念修的,那种喜欢不同于对马盅他们,而是男女之间的,这点她自己很清楚,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向来直言直语的ròuròu,曾经也鼓起勇气问过念修会不会喜欢上她。念修那会只是笑,越笑越大声,直到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说是你觉得自己的左手喜欢上了自己的右手,会不会特别扭。
之后,ròuròu就明白了,她的爱qíng注定没有结果。他们太熟悉对方,就像左臂右膀,互相依赖扶持慰藉,可是若在一起了,那是不会有丝毫感觉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ròuròu便开始讨厌念修这种看似过分的关心,太过暧昧不明,她是握不住就会立刻放手的人,死心要比拖沓来得慡快多了。可偏偏,每次他的关心,总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濒死的心,又唤醒了。
怎么样?念修还在吼,ròuròu还是不理会,见珏尘直起了身子,先前紧锁着的眉舒开了,她满心欣喜的追问。
没事,不过是肺痈和风病,不难治,怎么就拖了那么久?珏尘的眉心又拧在了一块。
ròuròu这才发现,这个男子似乎特别喜欢皱眉,听了他的话后,ròuròu已经兴奋的跳起来,晃到他身边了:只要能治好老爹,要多少银子都成,卖了这铺子也成。
你是念修的朋友,我不会收你银子。珏尘睨了她一眼,说的很淡。
太好了,念修,你上哪找来这个宝贝的?没有人能体会ròuròu这一刻的心境,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也顾不得别人的话是真是假,即便只是一种哄骗,都能让她欢呼上好一阵子。
都说了,是儿时的好兄弟!董错自然的轻拍了下ròuròu的脑袋,笑看着她,心qíng也被她感染的甚好,珏尘,要用什么药,我们去抓。
不用了,义父从各地收集回来很多上好的药材,我回府取。
念修冲珏尘一笑,心里的感觉言传不得。分开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仿佛没有任何的芥蒂,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念修甚至不会觉得因为这事欠了珏尘的人qíng,他只认为兄弟间自当如是,无论谁有难,本就该万死不辞的。
我陪你回府抓药。念修伸手搭上珏尘的肩,相差无几的身高,两张韵味截然不同,却同样出色的俊颜,站一块那风景别提多诱人了。
让chuáng边的ròuròu看了,都快忍不住流口水了,心想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脸,一定到处去勾搭姑娘,绑个一箩筐回来帮着侍候老爹,不然太bào殄天物了。她看得正入神,珏尘瞬间就把话端扯到了她身上:不用你陪,让他陪。
啊?ròuròu瞪大眼,迷惑的看着他。一旁的众人也愣住了,目光齐齐聚向了珏尘。
他只是轻拂了下衣裳,说了句:他手上的伤很严重,这样胡乱处理非但不会好,还会愈发严重。过些天念修看见了,又要吼人了,我不想听见他怪吼怪叫的,吵。
这话一出口,念修的怒气又上来了,凶巴巴的瞪向ròuròu,bī得她心虚的低下头。他又看向了胡大叔,胡大叔只是gān笑着,不自在的摸了摸硕大的肚子,是挺严重,就那块铁,烧得通红,那个王八羔子被ròuròu打急了,就钳了起来,整块都烫上了手腕念修念修,没事,老子已经把他打的很惨了。
顺着胡大叔的手指,大伙才瞧见了一旁地上的那块铁,虽然也不过巴掌大。可若是整块都烫上了手腕,想来这伤定是不会轻。念修更是紧握双拳,牙齿咬得滋滋作响,脖子上隐隐浮上了青筋,胡大叔见状赶紧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