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亲自掘墓看过里面是否有你大哥的尸体?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的笑意一分一分的敛去,脸色惨白一片。
若我说,里面根本没你大哥的尸体呢?
没有?我的手微微颤抖着,脑海中一片空白,脚忽地一软,朝后一个踉跄,便跌坐在榻上。
里面根本没你大哥的尸体。
没有大哥的尸体?
尸体,没有?
骤雨潇潇透心凉(2)
宫灯绮丽,电闪雷鸣,冷风灌襟。
忽然间的静谧很是yīn森,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晰的听见。
我猛然由榻上起身,狠狠瞪着华莲,全然失态:你在胡说什么!声音倏然提高,尖锐的响彻整个寝宫。
紫衣猛然推开宫门,朝我奔来,愤怒的冲她大喊:华莲圣女,你要对王后做什么!
信不信,就由王后自己判定了。她笑的璀璨如花,看在我眼里却是那样刺眼。
心头一阵绞痛,我推开挡在面前的华莲,冲出了寝宫。身后的紫衣急急的大喊:王后,今是大婚,王后您要去哪
我置若罔闻,只顾着朝前冲,脑海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大哥没死,大哥没死。
发髻上的凤冠随着我激烈的奔跑而摔在地上,凤冠上的明珠散落,滚了一地。珠翠滚落之声狠狠敲打着我的心,同样也拉回我的意识,步伐猛然停住,站在原地微微喘气。
万箭穿心,怎能存活?
未央你太傻了,华莲圣女这样只不过是故意激怒而已,我竟然因为这样一番话而如此冲动。
缓缓蹲下身子,将脚边滚落的凤珠一颗颗捡起,收拢在手心,目光含着自嘲。
王后你在这做什么?楚寰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手一顿,他怎会再次。转念才想起楚寰以第二功臣的身份已封为北国镇南大将军,授予十万兵权,今册后他又怎会不在呢。一声轻笑,继续拾珠。
他也蹲下,为我拾珠。
我们两就这样静静的相对而蹲,我云淡风轻的问:辕羲九的尸体可是被葬在南郊小丘之上。
是。
你确定?
他的手一顿,随即才道:恩。
不是在北郊的小丘吗?现在轮到我的手僵住,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的楚寰,一阵闪电破空而过,映的他侧脸有些森然。
臣记错了。
是记错了么?我没有看错,刚才在他眼中闪过的是明显的慌乱,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怎会如此失态。楚寰,你我相识多年,以为瞒的住我吗?北郊那座坟里根本就没有辕羲九的尸体!
我的话说的肯定异常,他整个人却已僵住。看着他如此,我才平静下来的心突然一阵抽搐,满满一手心的凤珠散落在地,原来华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要出宫。直勾勾的盯着他,字字清晰。
王后若要出宫,去向王上请旨。他的手心紧紧捏着凤珠,有些泛白。
我要出宫。
王后,今是您封后之。
我说,我要出宫!
你疯了!
他咬着牙,冰凉的视线仿佛要将我活拨了也不解恨。
我觉qiáng的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我一定要出宫。
王后现在就回宫等王上,莫在想出宫之事。你要知道,王上他费了多大的气力与坚持才禁百官之口,封你为后。
那我自己出去。将手心中最后一颗凤珠狠狠抛在地,我愤然起身,扭头就走。
你出不去的。他的声音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几分焦虑。
并没有因他这句话而停止前行,只是迎着风,含着笑:死,也要出去。
骤雨潇潇透心凉(3)
才前行数步,一只手紧紧撰住我的胳膊,我的手隐隐生疼,而他却漠然的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挣扎。
你真的这样在乎辕羲九?楚寰的声音很低沉,丝毫听不出他的qíng绪,随即又加重一句:一个辕羲九就这样击溃了你的冷静,你的睿智,你的思想。你这样一去可能是万劫不复,你也不在乎吗?
是。没有犹豫,我坚定的吐出这个字。
好,我带你出宫。松开我的胳膊,他率先而去,我则是呆在原地怔怔的凝视他的背影片刻,随即跟上。
楚寰带着我上了一辆马车,一路飞奔而去,我的手始终紧紧撰成拳,手心中隐隐有汗水渗过。在经过玄风门时侍卫拦下了马车,要查马车里的人。
楚寰不让他们查,甚至怒言相向,侍卫虽惧于大将军的威严却还是不放行,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我轻轻揭帘,冷冷的俯视着面前两个侍卫,他们见了马车内的我也是一愣。
楚寰见我自行将自己bào露,便冷眉一扬:狗奴才,竟敢如此放肆的盯着王后娘娘。
他们两一听我是王后,忙伏身拜倒: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王后恕罪。
本宫奉王上之命出宫办要事,你们若耽搁王上之事,不怕掉脑袋?我的语气很低沉,却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奴才们只是尽忠职守,没有指令,奴才们是万万不敢随便放行的。两名侍卫对望一眼,态度很是坚定。
望着他们,我有些不耐,口气也冲了起来:狗东西,本宫说的话你也敢质疑。
王后
楚将军,走。见他们正为难,我向楚寰使个眼色,他立即跳上马车,一扬鞭,马车便直闯玄风门而出。
两名侍卫立刻闪到一旁,心中泛起寒意,总觉得这楚将军与王后太过奇怪,却也不敢拦下。毕竟一人是手握十万兵权的大将军,另一人是独享后宫三千宠爱的王后,都是得罪不起的主,他们有几条命也担不下这罪名。
我看这王后与楚将军很是诡异,我派人在后面跟着,你快去禀报王上。
行。
两名侍卫商量好,立即行动。
马车一路颠簸,大雨也在离开王宫不久后便降临,雨珠重重的砸在马车上,噼啪轻响。冷风不时chuī起马车的帘幕,楚寰早已淋的满身是雨的侧影有一下没一下的闯入我的眼眶。
bào雨溜进几点,打在我脸颊之上,微寒透骨。
随着北郊越来越近,我的心愈发跳的厉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忧虑些什么,想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若里面真的没有大哥的尸体,那又如何?
脑海中忽然闪现夜鸢的脸,那夜,他牵着我的手与他并肩座在龙椅上,他说:那朕,空设后宫便是。
我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去,算是背叛吗?
楚寰我猛然揭帘,正想让他不要再前行,马车却已猛地停下,北郊已到,而眼前就是大哥的尸体所葬之处。
口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手紧紧撰紧帘幕,痴痴的凝视那个墓碑。
骤雨潇潇透心凉(4)
楚寰早已经跳下马车,笔直的伫立在马车旁,磅礴的大雨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来到这里,为了什么?亲自验证里面是否有辕羲九的尸体?
我不答话,纵身跳下马车,泥泞的huáng泥溅了我满身,密密麻麻的雨帘将我的身子打湿。我拖着僵硬的身子走到墓前,颤抖的抚上墓碑,喉头哽咽。
大哥我俯跪下身,望着眼前被大雨冲刷着的泥土,不禁伸手去扒坟墓。
乱雨倾斜,枯叶纷繁,雨珠激dàng在地,渐起无数的水花。
我狠狠用手扒开那厚厚的坟,碎石子割破了手心,血与泥夹杂在一起,随着泥水流淌。
我不管不顾,像疯了一般,只想着要将这坟挖开,我要亲眼看到大哥的尸体。一年了,我将大哥深深埋葬在心底的最深处,我不去想他,只怕伤痛。我忍着心疼,我笑对夜鸢,因为我要为大哥报仇。只有夜鸢他有那个能力,也只有他肯帮我。
今,华莲圣女揭开了我的伤疤,她一针见血的说我自卑。
是的,我一直都是那样自卑,却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我的骄傲,不肯向任何低头,不肯承认自己是那样可怜,可悲。
今,第一回亲耳听见有人骂我不知廉耻,是呵,兄妹私奔,多么不知廉耻的一件事。
是的,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能与世俗对抗。可当华莲圣女用那样尖锐的语气将我的伪装层层拨开之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辕慕雪!楚寰不知何时冲到我面前,将疯狂的我一把扯了起来,勃然大怒:不要再挖了,辕羲九死了,他死了!
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头一回见他这样勃然大怒,却已不会稀奇,我只知道,我要看墓里面,是否有大哥的尸体。
楚寰深深的凝视着我,撰着我双肩的手紧了几分,张口正yù说些什么,一个比他更快的声音响起:他死了。那声音犹如地狱来的鬼魅,冰寒刺骨。
楚寰的手悄然由我肩上松开,退至一旁,恭敬道:参见王上。
雨水迷蒙了我的双眼,如雾里看花般,我将视线转向身着玄色祥云绣金龙袍的男子,几名奴才在其身后撑起伞为他挡去风雨。两侧数十名侍卫,手持刀戟立在雨中,面无表qíng。
去,开墓。夜鸢冷寂如冰的声音在哗哗雨声中响起,似要将这漫天的大雨冻结成冰。
是。侍卫们领命,立刻奔至墓前挖掘着。
我静静的站着,与面前的夜鸢对望着,他的目光再不如前,而是清冷,失望,yīn狠,哀伤。总总qíng绪不时在他眼中变幻着,我已看不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看透过他,只是他一直在将我看透。
雨横风狂阑夜声滴落,水光潋滟寒霜雨打萍。
黑夜惊雷劈过,巨大的闪电接踵而来,横跨苍穹,炫目的银光由天顶指泄而下,将黑夜照亮。将他的脸上照耀的苍白一片,抿紧的唇亦无一丝血色。
突然间,我感觉这样的他像极了曾经,离我好远好远,令我陌生。
我微微启口,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喉咙中却无法挤出任何字眼,只能呆呆的与他冰凉的目光相望。
开了。身后一名侍卫大喊,我闻声猛然回首看着墓里安静的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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