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深知除了莫攸然,无人能解。
我不许你这样。他手中多用几分力,捏着我的手心,让我回神。
思伊心乐又黯然,急雪风快寒露冷。帝业星辰乾坤定,白头死生共携手。谢谢你。我突然吟念起那夜孔明灯上题的诗。
你看懂了?
每句第四字,乐,快,辰,生。连起来不就是生辰快乐吗?回想起那日见到孔明灯时我内心的震撼与激动,却不能在人前表露,只能默默看着的煎熬。我苦涩一笑,浅浅低语:夜鸢,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
他眼底动容,将我搂起,轻吻落在我的额头,暖暖的呼吸拂在眼睑: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不答话,我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眼帘呢喃着:我想睡了。
嗯。
你不要走开。
嗯。
我想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
嗯。
.......
我的思绪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一年前。
记得那夜我陪伴夜鸢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我支撑不住昏昏而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一个人影飘过,还听见他隐隐低语说华莲圣女的行迹可疑。顿时,我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时御书房内只剩下夜鸢一人。
他对上我睁开的眼睛,良久都未说话,而我也是沉默片刻才起身,跪在他跟前,他诧异之余要扶我起来,我却挣开他的手说:请求王上重设后宫。
他微微叹了一声,无奈的将跪地的我揽起,指尖轻划过我的鼻尖:都听见了重设后宫又如何,并不知道华莲到底是谁的人。
我问:那你觉得?
他说:两种可能,一是璧天裔送至北国的jian细,二是莫攸然纵其进宫。
我暗自沉思片刻,后说:我觉得莫攸然的嫌疑最大,因为华莲圣女是他举荐进宫的。若华莲背后的人真是莫攸然那就危险了,他贵为丞相,现在与范上卿的关系格外密切,楚寰也掌握了兵权......
他就静静的瞧着乱猜的我,也不说话,我急了,轻捶他的胸膛: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才刚登基,许多事也未稳定,万一莫攸然再cha上一脚,你......
突然间我住嘴,怔怔的看着他那复杂多变的目光,我深深意识到此刻的qíng形比数月前谋夺王位之时还要严峻。掐着他胳膊的手隐隐用了几分气力,突然觉得是自己将夜鸢bī到这一步,若不是空设后宫,皇权又怎会分散,百官亦无人可以真正信任。
夜鸢说的对,重设后宫又如何?真正能引诱他们分裂的是王后之位!
于是我说:那就废后吧。就在立后当日
深深记得当时他的眼神格外深沉,深沉中蕴含着一抹使我看不懂的东西,看着我,他只说了一句:慕雪,你不恨我吗?
我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辕羲九那件事,其实,早在他登基为王当日他便将辕羲九之事告知于我。记得当时,他每说一句,便会有一滴泪沿着我的眼角滚落,那份痛依稀是一道烙印,刻在我的心上痛的让我无法呼吸。
得知他将辕羲九bào尸于城墙之上,甚至焚烧尸骨,挫骨扬灰的种种行为,我只问了一句:为何如此对待一个尸体,我要听你亲口解释。
那一刻,他的眼中是诧异的,或许他曾想过我会恨他,会怨他,会与他闹,却没想过我会如此平静的要听他一句解释。
后来,他告诉我:对辕羲九做的一切只为保你。你与辕羲九皆是北国来的jian细,辕羲九惨死,而你却安然待在鸢王府无人动你,皆是因为辕羲九的bào尸与挫骨扬灰让父王泄了愤。而我以诛杀jian细的功臣做了这件事,自然有资格为你求qíng,因为你是我的鸢王妃,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呆呆的听着他的解释,我紧握着的双拳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反反复复。
我说:我信你。
他问:为何?
我说:因为你是我丈夫。
再后来,我们绝口不提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我们都知道,其实这件事已经产生了一道隐形的隔阂,即使我们仍旧这样甜蜜的在一起。
当我们决定在封后那日用辕羲九这件事来引发两人的矛盾,可是华莲圣女先行一步,正好,我便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计划走下去。果然发现,华莲背后的莫攸然。
后位一空,夜鸢便大肆选进佳丽充实后宫,所有人都以为夜鸢此举是因为我,其实不然,他立了很多高官千金,包括范上卿的女儿范雪如。为了争夺那个后位,诸位有声望地位的大官开始相互猜忌,暗中联合官员打算推举自己的女儿为后,这样以一来,便成功的瓜分了朝中那几条统成一线的势力。只有他们的势力散了,才能更好的掌握皇权,坐稳龙椅。
废入夷苑之后,夜鸢曾偷偷来看过我一次,记得那夜我病的很重。他抚着我的脸颊说:对不起。
我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在他怀中无声的哭了出来,这些日子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掘墓时的疯狂,虽然那都是做戏,可是我流的泪全是真的。
为大哥,为夜鸢。
也就在那夜雨中的疯狂与放纵,让我真正明白,大哥是真的已经离开我了。而夜鸢却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其实一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夜鸢一直在包容着我的任xing与放纵,即使我利用他,即使我的心底仍旧藏着大哥,他仍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从何时起,夜鸢他竟已驻扎进我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到如今已经开了花,结了果。我很想伸手去摘采那美丽的硕果,可是现在的我还不能去摘。
我不要做百姓口中的祸水,辕慕雪,绝不能让夜鸢因我而负天下。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迷人的眼瞳正专注的看着我。削薄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仿若耀目的日光穿破冰层,绝锋雾散。
青丝流泻在枕边,他轻倚在龙chuáng之上,手似乎还是维持我睡前的姿势。我问:我睡多久了?
两个时辰。他轻柔的将我鬓角一缕发丝勾至耳后。
你一直都没离开吗?
嗯。双手一个用力,将我横抱而起,越过珠帘,转出cha屏,将我置放在妆台前的小凳之上。
他单膝归在我的身侧,与我平视,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我的颈项,一阵疼痛油然而生。我由镜中看见颈项上已有一圈青紫的淤痕,很是骇目。
而夜鸢的目光却愈发的冷凛,身上散发着无限的危险气息。片刻后,他便取出一条又粗又长的珍珠项链,替我戴于颈项之上,遮去那圈骇目的痕迹。
以后,朕都不允许你再冒险。他的声音中印有怒气,目光含着浓郁的寒气,像是在责怪我,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突然,门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王上,天牢有报,莫攸然要见......他的声音一顿,为难的望着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王后。夜鸢冷冷的提醒。
得到夜鸢的命令,他立刻颔首道:王上,天牢有报,莫攸然要见王后娘娘。
我疑惑的回首看着夜鸢渐有怒气的目光,心底夜疑惑他为何在此刻要见我。
在天牢中见到那个依旧风雅脱尘的男子,他负手立在牢中央,仰头凝望窗外的一轮明月,皎洁如银霜,将他沐浴其中。这样的他又使我想到多年前,他总是执着铁笛一人孤立在高山之巅,任狂风chuī的发丝散乱,目光幽幽的看着脚底的一切。也正是那份脱俗深深吸引着我,使得他在我心中有着崇高而不可亵渎的地位。
而今日却是我亲手将这个我仰慕的男子推进了牢中,还联合了他苦苦训练多年的徒儿。
感受到我的到来,他才收回视线,回首看着我。如今已少了那份决绝与恨意,有的只是平静与淡漠。
见他始终都不开口,我便率先问:你明明可以辅佐王上对付璧天裔,为何要兵行险招?
他轻笑一声:我不想借助他人之手来对付璧天裔,我要真真正正的与他较量。
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只不过是经不起权利的诱惑罢了。我平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姐夫,你后悔吗?
他嘴角一勾:后悔?
教导七年,教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未央。
他失声而笑,凝视着我的眸子仿佛多年前在若然居,每当宠溺我时的目光。错了,心狠手辣的未央并非莫攸然教导出来的。自我第一眼见到你,便想到一个字,妖。听起你的往事,我倒是觉得当年高僧说的话所言非虚。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如今的你,已经助夜鸢颠覆了一个北国,那麽下一个将是南国。
所以,你因信了这个语言,故而想将我送去南国。你想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帮你颠覆南国的。冷冷的接下他的话,这句预言是深埋在我心中的痛。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很了解你对辕羲九的qíng,却未想到,事到如今,你依旧站在夜鸢身边。
弱者,要不起未央。这句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所以未央一直在寻找一个qiáng者,可以让我栖息在他的羽翼下,哪怕会粉身碎骨,也会忠于我选定的qiáng者。
看来你爱的并不是夜鸢,而是因为他qiáng。莫攸然恍然大悟,可眼中却又闪迷茫:璧天裔也是qiáng者,为何不选他?
我选过他,只因他心中无我。更因.....我的心中只有辕羲九。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一幕幕的往事,璧天裔将那朵芙蓉花cha在我的发间,承诺为我盖一座宫殿,在里面种满我最爱的芙蓉花。
莫攸然脸色微变,喃喃道:无你?
牢中突然静了下来,我静静的垂首看着金huáng的月光铺洒了满地,更显凄凉。
暗自思量良久才转入正题:奴才禀报说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用一颗嗜血蛊虫的解药换我这条命。他似乎很有把握的看着动容的我,我这条命如今已一文不值,只要你在夜鸢耳旁一语,他定然为了救你而放我。
放你出去只是举手之劳,但我的条件是,两颗解药。
他扬眉一笑:怎么,一向只顾自己死活的未央竟关心起楚寰来了?
你到底给不给。看着他那可以激怒的笑,我的口气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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