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开始佩服起荀洛来,身中一箭能够逃脱,在危急的时刻头脑冷静地处理此事,更有非同于常人的忍耐力与气势。今夜若他少了一分忍耐,少了一分气势,他必死无疑。
堂堂二少爷竟然在自己府上当贼,说出去定让天下人看笑话,依方才荀夜那带着杀意的眼神来看,纵然抓到刺客是荀洛,他也不会留一分qíng面,荀洛难逃一死。
小心地褪去他的衣衫,为其洒上金疮药,然后取来纱布为他包扎,手法很是生疏。
今夜为何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荀洛气若游丝地问。
对我也没坏处呀。苏落雪笑道。
如果今夜大哥硬是让人进来搜了,我必死无疑,而你则是同谋。
可是我相信,荀夜绝对不会进来搜。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二弟。
荀洛听到这里便笑了出声,惨白的脸上充斥着邪魅地笑意:苏三,你果真有胆识。
苏落雪将纱布绑好,再为其将上衣穿好,眼中亦有几分迷惑:你是南昭侯的二公子,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对付自己的父亲,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荀洛不说话,只是那yīn郁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心绪:你下去吧。
苏落雪将东西收拾好,熄了灯,却在黑暗中盯着那个看似已经睡去的荀洛,低声道:其实我今夜帮你,还有一个原因。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清雅地笑意:我对你有份熟悉感,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闭目躺在chuáng上的荀洛听着屋门关闭地声音,还有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地笑意,在黑夜中如妖艳的墨罂粟。
※※※
几日的疗养,荀洛的伤好了许多,侯府依旧在搜捕那名刺客,荀夜断定那名刺客不可能逃出守卫森严的侯府,几日未搜捕到刺客唯一的答案就是,那名刺客本就是府中之人。侯府出了jian细的消息很快便蔓延开来,看似平静的侯府内藏即将爆发的波涛汹涌。
洛阁的后园有一片樱花林海,此时正是樱花绽放之际,满园飘散着樱花的淡然芬芳,一阵风拂过,翩然地樱花纷落满园,铺了一地粉白。
这几日苏落雪闲来无事老爱往园内跑,欣赏此刻那满园的美景,可今日却发觉这樱花园内迎来了另一个人。她一身白衣胜雪,傲立在花瓣纷飞的樱花林间,静静地盯着某一处出神。
苏落雪踩着被樱花瓣铺满地彩石小道,朝她走去,那张绝美地脸在眼中渐渐清晰起来,她认出了她,是荀语。
想起那夜荀语的癫狂,她的脸上闪过几抹笑意,荀家人都这么奇怪吗?
一个素好男宠,行为癫狂的小姐;一个秘密与父亲作对,行径可疑的二少爷;而大少爷荀夜,在他们之中或许算是唯一正常的人吧。
荀语感觉到有人接近,收回失神,调头看着已站定在她身旁的女子,一身婢女打扮却掩饰不住浑身上下的灵动之气,一双水灵的眸子甚为讨喜。
这里的樱花很美吧。苏落雪探手接下一瓣纷飞的樱花瓣于掌心。
你是洛阁的苏三?荀语似乎很肯定,这倒让苏落雪格外惊讶,疑惑地问:三小姐认识我?
胆敢在大哥的面前怒斥他的侍卫,并出言威胁,这事早就在侯府传开了。我想,这样的丫鬟也只有二哥能调教出来罢。
听荀语这句话,明显可发觉,荀语与荀洛的兄妹关系很好,苏落雪道:三小姐过奖。
你叫苏三,在家里也排行第三?荀语整了整被风chuī乱的衣襟,迈步前去。
苏落雪立刻在其身后紧随:是的,奴婢排行第三。可惜不如三小姐家世好,家境贫寒,不得已被卖入侯府为婢。
听到这里,荀语冷笑一声:谁又说贫家女就不如侯府小姐呢?纵然衣食无忧,却连自己的姻缘也不能自主。
听她语气里满是嘲讽,苏落雪好似被说中心事:是呀,家世再好,终究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姻缘也轮不到自主。
荀语收起冷笑:有一段时间不见二哥了,也是该去探视一番,闲话家常了。
突然的转变话题让苏落雪有些不大适应,却还是上前带路,领她去见荀洛。
这看似风平làng静的侯府中,似乎藏了太多太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
荀语与荀洛单独在屋内待了许久,而苏落雪则是守在外边,不让任何人来打扰。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荀语才从屋内出来,脸上含着淡淡地笑意,站定在苏落雪面前,打量了她许久才道:二哥让你进去。
苏落雪虽然被她看的不自在,也不敢多问,只是点点头,便朝里走去。虽然看不到荀语的表qíng,却依稀能感觉她的视线始终在紧盯着自己,她的脊背不由发寒,怎么荀语进去一遭,便如此盯着她看了。
屋内熏炉内余烟袅袅,空气中散发着一抹沉香,闻了使人心绪安宁。
荀洛慵懒地倚在靠椅上,目光深沉地盯着窗外,表qíng似在思考着一些事。她也不打扰,就杵在原地,等待他先发话。
半晌,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五百两银票,当作你那夜帮我的报酬。
她一见是银票,立刻喜笑颜开地上前接过:谢二少。收好银票,她的脑海中便开始算计,如今有了钱,那就该谋划一下如何离开这南昭侯府了。该如何离开呢,她知道了荀洛这么多秘密,他怎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银票收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荀洛的一句话让还在考虑怎么逃跑的苏落雪满脸诧异,不解地问:二少说的离开这里,是离开这间屋子,还是离开
南昭侯府。荀洛收回仰望天际地目光,侧首凝视苏落雪继续道:从哪儿来的,回哪去。
你要放我走?你不怕我出去后便将你的秘密抖露?
那天夜里你没有背叛,之后你也不可能会背叛。
她愣住了,仔细盯着他的表qíng想找出点痕迹:你不会想在我出府之后,安排一帮杀手将我秘密杀死在野外吧?
是个不错的建议。荀洛笑着起身,走到苏落雪面前,手掌轻抚上她的头顶,像在抚慰一个孩子似地说:放心走吧,永远不要再来南昭侯府。
头顶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她的心突然间那么的平静:为什么?
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对我有分熟悉感,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他的手依旧停留在他头顶,目光却如深渊般那么深邃:而我,对你也有分熟悉感,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
苏落雪双手撑着下颚独自坐在荀洛屋门前的石阶上,沉思了许久,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荀洛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而我,对你也有分熟悉感,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她重重地叹了一声,开始喃喃自语:真奇怪,荀洛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他知道我是苏落雪?不可能,我久居洛城,从未和荀家人打过jiāo道,即使贪玩要出去,也是风影事先为我易容可如果荀洛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为何要对我说这么奇怪的话难道顿了顿声,她眉头微蹙:难道他喜欢上我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苏落雪,你想什么呢,这荀洛对你可是动不动就顿露杀意的。否决掉一条条想法,最后只能无奈地抱怨了声:荀家人个个都是怪胎。
她猛然起身,回首望了眼荀洛那紧闭的屋门,摸摸怀中的五百两银票,既然他都放她走了,还费神寻思什么,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第四章河中灯(1)
这几日侯府的戒备森严,兴许是荀洛事先就打好了招呼,苏落雪很容易就出府了,晃dàng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又是一阵重重地叹气声:荀洛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我就这样离开了侯府会不会太不仁义啊?不会,荀洛的事与我有何gān系啊心烦意乱的甩掉脑海里的思绪,跺了跺脚:gān嘛要突然对我那么好,害得我走都走的不安心,感觉欠了你一个大人qíng似地。
不能回去了,应该想办法通知父亲南昭侯的野心,以保苏家万全。她点点头,正准备出城,忽见一个身着黑袍华服的背影,她的目光忽闪一阵光彩,迈步便朝他冲了过去,却在小跑数步后猛然停住,神色黯淡。
如今她是一个被匪寇劫持的新娘,这样贸然冲上去,不是向苏后昭告着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设计吗?
可是姐夫。
她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她从来不曾唤过的字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虽然这八年她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他,但她从来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每回都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从他身边走过,他是否记得自己是苏落雪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都是姐夫了,何必念念不忘,苦苦追逐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罢了。
既然八年不曾相识,那现在又为何要相识?
蓦然转身,悄然离开。
出潼城之前,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重新将人皮面具贴回脸上,换回了一身青衣男装,依旧是那样风度翩翩。
自觉打扮无异样便安心地要出城,却见城门口围了许多百姓,窃窃私语。苏落雪疑惑地随着人群一同凑上去探听,只见潼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四周的守卫比往常多了几倍。
南昭侯有令,戒严三日,任何人不得外出。一名副将对着窃窃私语的百姓们放声吆喝着:大家不必恐慌,此次戒严只为抓出隐匿在潼城的jian细,大家只要问心无愧便没有事,该喝的喝,该睡的睡,一切照常。
众人不再窃窃私语,纷纷散开。
这倒是让苏落雪满脸不解,潼城可是三大城池之一,要戒严三日,竟然无人反他?她可是记得三年前苏后下令洛城曾戒严三日,百姓纷纷bào动,此事闹的满城风雨,可这潼城,太不正常了。
这南昭侯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潼城如此和谐?
如今潼城突然戒严说是要找jian细,难道她才出府就被荀夜发现踪迹,认定了她就是那夜中箭的刺客?或许她是被荀洛算计了!
辛王!
猛然想起刚才见到的辛王,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从洛城跑来潼城,又或者他们要找的刺客是辛王?与那日府中刺客毫无g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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