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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上值钱的家当多多少少也变卖的差不多了,本就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但因为实在是太缺钱了,故而顾清宁还是很认真地计较着这些锱铢。
    对于来日,他根本还没打算好,便早已被推上了浪尖。
    在府里的最后一晚,顾清宁将父亲安顿后,便去城西那边去交房契,顺便去二爷那里将余款给拿回来,明日他们便要离开京城了,虽说这里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了几近百年,但离开并没有那般舍不得。
    顾清宁记得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回首看了看他这座即将转手他人的宅院,他出生在此,成长在此,那门柱上还有他儿时调皮,用小石子刮的痕迹。
    往事历历在目,心间顿时泛起了一股惆怅。
    商人无信,知道顾清宁急需用钱,故而又拿捏着诸般难题去卡他,顾清宁又急又气,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再度妥协,等他将那些为数不多的余款拿回来时,他看着那黑洞洞的大门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在那二爷那里耽误了许久,此刻天已黑透,可府里一点儿灯火也没有。
    顾清宁心头慌张起来,立刻提了脚劲往里面去了。
    刚进内院鼻尖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顾清宁心里更是慌乱起来,他摸黑走了进去,然后看见黎叔满脸满身的血腥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脸上带了极度的惊恐与慌张,一见顾清宁回来,哭叫了起来:
    “老爷……老爷被杀了!”
    顾清宁脑中霎时空白,手脚发凉,他冲了进去,屋内黑漆漆的,借着月色,依稀可以看见地上一个模糊的身影。
    顾清宁秉着呼吸过去了,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爹……”
    他发现他紧张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一点点的气音。
    蹲了下去,轻轻地将顾老太傅搂在怀里,身上一凉,他的衣摆一下子便被黏糊糊的汁液浸透,顾清宁想不到一个人居然可以流那么多血,好似流不完似得。
    顾清宁快不能呼吸了,他胆战心惊地轻轻地唤他,似乎生怕他大点声音便会吓到他爹似得,顾老太傅嘴巴在颤抖着要说什么,顾清宁哇的一声哭出来,很快他便死死哽住,将耳朵贴在他的嘴唇那里,可是他听不懂,他一点也听不懂他的父亲在讲什么。
    最后,顾老太傅以一种无限悲哀与怜悯的眼神看着顾清宁,溘然长逝。
    哀嚎刺破平静的夜空。
    顾清宁疯狂地哭叫。
    他不应该的,他为何要出门,为何不陪着他,他为何要去招惹那个他本就不应该招惹的人。
    黎叔捂着胸口努力地跪爬着进来了,一下子扑在老主人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即便心间有着那样的意识,可当从黎叔口中证实时,顾清宁依旧是接受不了。
    “是萧玄衍!他府上的养的燕云三煞便是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黎叔胸口的伤口在流血,但是愤怒使得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痛,他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为何老奴那般没用!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老爷葬身刀下却无能为力,若非我尚有一点龟息的本事,躺在地上装死,根本活不了见到少爷了……我的老爷!”
    顾清宁一直哭一直哭。
    深夜,无尽的悲凉弥漫开来。
    顾清宁在地上抱着他的父亲呆呆地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收房的二爷喜滋滋地进来的时候,见到眼前的情状,几乎是恐惧尖叫着离开了。
    似乎被那尖叫声吵到了,顾清宁才突然有了点意识,他低头去看他的父亲。
    他爹脖颈上三个深深的口子,血肉模糊,几乎可以看见那白色的喉骨,顾清宁张张嘴巴,可他哭了一夜了,如今再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他在想,他的父亲一辈子为国为民,甚至为了朝局的安稳,不惜牺牲了自己孩儿的安全去换求南朝的安稳,他是如此忠君爱国的儒䌷大家,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屋外一阵喧哗,很快便有衙役从府门外冲了进来,将顾清宁与黎叔带走。
    顾清宁死死地抱住顾老太傅不肯撒手,可是他哪里敌得过几个壮汉,身负重伤的黎叔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清宁被带入大牢里关押着,他哭他求,可是没有人来理会他,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不知道他爹的尸首被带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黎叔被关押在了什么地方。
    他像一只绝望的热锅上的蚂蚁,无能为力,只能团团转。
    等到顾清宁被放出来时,这一场太傅府上的风波早已风平浪静。
    不过是皇帝黄底黑字的枉顾君恩,畏罪自尽这八个字。
    黎叔也很快被放了出来,他身上的伤烙下了病根,每到了变天的时节,便疼得厉害,主仆二人,至此相依为命。
    顾清宁回了自己的太傅府,发现那儿早已被官府查封,顾清宁不断的哭,从小到大,窝囊废如他,遇着难题,除了哭他没有任何的法子。
    他试过击鼓鸣冤,可堂上的府尹一见到是他便如同看见了鬼似的,直接让衙役拉了下去。
    去找熟识的人,要不便是闭门不见,要不说不到几句,那淫邪的目光便表露无疑。
    顾清宁知道,这天下早已被那人给掌握在他手里,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去给顾老太傅明冤。
    打定主意的那天,顾清宁偷偷地从一处隐蔽的角落翻进自己的家里,漫无目的的走,他进了父亲的房间,看见那空荡荡的落满灰尘的屋子,麻木许久的心间终于有了一点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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